满地焦痕,太宰治从湿淋淋的血迹中捞起那枚小方块,封印启动后,狱门疆的每一面都都长出了眼睛,每一只眼睛都无比漂亮,繁多的瞳孔一同移动,最后视线一起黏在太宰治脸上。
非人。
不可名状的恐怖。
太宰治握着狱门疆,手心的触感尽是濡湿滑腻,冰冰凉凉,指根碰到白色睫毛,轻轻一动,又摸到虹膜,他轻微地吸了一口气,极力忽视那种头皮发麻的滋味。
倒不是说他担心五条悟破开封印后报复他,也不是被这种诡异的封印物吓着了……也许、可能、他的确对这种类似于人外的鬼东西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抗拒,他强忍着想把这玩意扔掉的想法,从胳膊上扯下绷带缠住手掌,可是手里捧了一堆肉块的体验实在糟糕透顶。
他蹙了下眉,慢慢将狱门疆放进衬衣的前幅口袋,再拢住黑色大衣,背后不知不觉渗出冷汗,另一只手捂住发痛的脑袋,慢慢绕到地铁站侧面的安全通道,撬开一辆没人的汽车。
坐在驾驶座的时候他将狱门疆取了出来,放在挡风玻璃前,那玩意还在看他,每颗瞳孔都是流光溢彩的苍蓝色,太宰治一脚踩下油门,眼皮因为疲惫不住往下耷拉,开了大约三十分钟的时候他实在撑不住——精神以一种莫名的速度消耗着,身体疲软得仿佛融化的奶油。
与此同时,这人的计划第一次翻了车,偏偏他对此毫无察觉。
——五条悟在狱门疆里面还保有意识。
感官敏锐,除了无法撕开狱门疆,和以往无异,身上的伤在人间失格不起作用后,顷刻间愈合如初。
太宰治不是咒术师,没有咒力,这个致命的差异导致狱门疆没有完全启动,毕竟一个对咒术一窍不通的人能封印最强咒术师本来已经是天方夜谭,即使他从各个方面搜集了无数关于五条悟的情报,却都没有太大的参考意义。
咒术和诅咒本来就不是什么能详细说明的东西,更何况能够改变世界平衡的六眼,说到底,全世界除了五条悟自己,再没人能弄清楚他到底是什么。
狱门疆里面自成一个世界,时间和空间概念全部消失,五条悟对着虚空丢出去几发茈,却都如泥牛入海,他踢开几颗骷髅头,清扫出一片空地坐下,一眨都不眨地盯着太宰治,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天空延展般的苍蓝眼瞳此刻犹如暴风雨前的大海,寒意如暗流般掩盖在深处,暴戾而又冷冽。
他发现这人独自呆着的时候,终于没法将那张该被打烂的面具戴得严严实实,太宰治脸色发白,浓密的眼睫垂着,身体消瘦,每一处都瘦骨嶙峋的,他开着车,却看起来反应很是迟钝,偶尔还会恍惚一下。
五条悟哼笑了一声,心里却不是滋味。
狱门疆外面,太宰治神情有些古怪,从书里窥探太多,导致的后果就是他经常会怀疑周遭的一切。
……我是真的吗?这个世界是真的吗?
绝对无解的哲学问题,却成了太宰治必须要面对,必须强迫自己解决并接受的现实。
他向来心思又深又重,书只是一个单纯的异能力载体,不可能给出答案,如果换个人,可能纠结一阵就过了这道坎,但放到太宰治身上,这些问题就犹如幽灵般的诅咒,时刻缠绕着他,令他始终不得解脱。
太宰治试图集中注意力。
“……!”
有什么东西却倏地卷住他的手腕,冰凉粘腻,挂着粘稠的液体,下一秒,他猛地一打方向盘,手肘磕到汽车喇叭——尖锐的鸣笛声与歪着撞上路边的车身,安全气囊咣铛弹出来,他一头磕到上面,却顾不上挤得难受,睁大眼睛去拽手腕上的触手。
“……五条老师?”
这声音听着平常,却满是怀疑与试探。
五条悟没理他。
没有反应。
太宰治绷紧下颌,从腿面上捡起狱门疆,突如其来的撞击将它从挡风玻璃前震了下来,拿到手里以后,太宰治更加意识到这个封印物的本质。
它是活的。
滑腻潮湿的触手便是从这个小方块中伸出来,太宰治紧贴着座椅后背,慢慢从身上摸出匕首,寒光一闪,锐利的刀锋将伸出来的腕足砍成两截,断面却又立刻再生。
再砍。
再长。
再砍。
再长。
太宰治僵硬着身体,仔细观察那玩意是否有自我意识,但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无意识的活动,腕足上的吸盘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危害,却能将皮肤绷出层层叠叠的红痕。
狱门疆似乎可以变形,他此刻分明感觉握着的方块比之前膨胀了一圈,人间失格对它丝毫不起作用,太宰治想了想,用力把它丢到汽车后座,同时将油门踩到底。
腕足一根一根伸出来,卷曲地、慢慢地,缠住他的脚踝,顶开布料,顺着小腿慢慢上爬。
汽车在河边一个摆尾,轮胎卷起大量泥土,太宰治像揪住一只章鱼一样,强行抓离脚腕上的腕足,再小心翼翼地用两只手拢住,那团滑腻顿时安静下来。
之前一路上,他总结出了规律。
——这鬼东西喜欢温暖潮湿,又特别狭小的地方,见缝就钻。
[这一切都是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