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烫!”
太宰治眯着眼睛,不住地吸气,简直像一只烫到舌头的猫,他不太端正地坐在被炉桌前,胡乱蜷缩着两条长腿,七海建人家里的所有家具都是实用主义,眼下正值天热,桌子下就放了盆冰,太宰治伸手在冰盆里摸了摸,再用冰冰凉凉的手指捂住下半张脸。
“好烫啊。”他含含糊糊地说。
夏油杰夹了块牛肉,无语地看着他:“你很饿吗?”
七海建人考虑到人数众多,又都是成年男人,就调了一些照烧汁,简单切了些食材,做成了寿喜锅,等着锅开的时候,太宰治一直愉悦地哼着调子,时不时用指尖敲打两下桌面,等汤汁滚起泡,他竟然径自夹了一枚滚烫的豆腐块,一口吞下。
七海建人:“太宰。”
嘶——”太宰治卡着自己的喉咙,一副要被烫死了的模样,他接过五条悟递来的冰水,小口小口地吞咽着:“因为感觉很好吃嘛,娜娜米,蟹酒只开一瓶就好了。”
七海建人诧异地放下了启瓶器。
他寄给太宰治的特产总是有酒,虽然说这个国家未成年人是绝对酒精禁止,但七海建人从来没在意过这点,他好像也不觉得以太宰治的年龄喝酒有什么不对。
太宰治一向和同龄人不同,其他青少年还觉得喝酒是步入成年人社会的标志,开始沾沾自喜时,他已经学会了如何亲吻女性的双手,笑嘻嘻地出没于各种声色犬马的场所,对他来说,喝酒是为数不多的爱好,就和他曾经尝试过的药物滥用一样。
有种说法叫“浅酌”,是指健康而满足的饮酒法,很是风雅,一向被有钱有闲的先生太太们所提倡,小菅银吉就应该是这种人,在融融春光里,樱花树下,用一只精致的小瓷盏,慢慢酌上一杯,或者伴着游女,端着酒站在游廊,轻笑着望着下方的人间烟火。
可实际上的太宰治,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酒鬼了。
八只蟹肉罐头,七瓶蟹酒,两日一夜。
他酒量极好,从不喝醉,任何时候头脑都清醒得厉害,他的屋子一开始总是空空荡荡的,再被这些空罐头空酒瓶填满,喝多了脸色也不会发红,反而愈发苍白。
说到底,喝酒只要不喝醉了给人惹麻烦就是最高礼仪,太宰治将这条准则贯彻得极好,他也没有酒精依赖,只是单纯喜爱那种液体烧过喉管,酒精冲刷大脑的感觉。
“你真是病的不轻。”看着他,夏油杰点评了一句。
太宰治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心情愉悦到近乎夸张的地步,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他的雀跃,他哼着歌,轻快地舀了一勺汤送入口中,又侧着脸去看窗外的天光,又舀了一勺汤,他喝汤的方式很是别致,眼睛不需要看,上身挺直,汤勺横着,姿势轻巧而又优美,旁人是一定学不来的。
五条悟一直睁着眼睛,注视着太宰治的一举一动。
[他是怎么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太怪异了,唉——津岛家会这样教养孩子吗?肯定不会吧,那么他以前的老师会像养小女儿一样养他吗?也不会吧。]
[一定是太宰治本人的缘故了。]
无论是哪个时段的女性,都会喜爱太宰治,他和五条悟所熟悉的咒术师完全不同、格格不入——有时候他会想起童年时侍女为他呈上的拥有脆弱美丽外表的红色樱桃,有时候他又会想起那些真正贵族出身的女性。
说到底,在现在这个年代,这个国家早就没了华族。
据说最后一个贵族小姐,那位美丽的贵妇人,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去世,御三家所追逐的真正的华族派头,却在一代一代里面口耳相传,五条悟小时候听得耳朵都起了茧,不耐烦了就嗤笑着怼回去。
“你们拿这些玩意来要求我,可你们见过货真价实的华族吗?”
没有。
所谓的御三家,也不过是死守着那点棺材牌位的粗俗家伙,那些华族派头全是几百年间人模狗样模仿出来的,平安京时代的咒术师御三家,还是需要为了博天皇一乐,在御前赌上性命比拼的末等小官员哩,什么六眼,什么十种影法术,什么咒术师身为强者保护弱者的责任——
在那个年代,都是供大人物逗乐的狗。
五条悟想着想着,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太宰治喝完了汤,又徒手去抓烤好的鸡腿,一碗热汤使他脸上多了些血色,终于看着不再那么苍白,五条悟又观察了一会,拿过太宰治的碗,又重新添满了。
太宰治望着他动作,轻声笑了,说,五条老师,我要吃螃蟹。
他指了指被七海建人拆开的螃蟹,理所当然地用指尖点了点蟹腿,要剥得完整,他又说,同时又拄着腮,笑眯眯地冲着五条悟弯了弯眼睛,笑得好看极了。
五条悟神色莫测地停滞了半天,才伸出爪子,拽了一只肥厚的蟹腿过来,他本来就和太宰治挨得近,手肘一动,两人就碰到了彼此,屋外暖洋洋的风吹进来,将太宰治的发丝吹得微微摆动。
五条悟其实不会剥螃蟹。
他是个很怕麻烦的人,螃蟹这种要费力折腾的食物他向来看都不看,太宰治自己又拿了一只蟹腿,慢悠悠地剥着,他的技术要好得多,没多久,就剥出一条完整的蟹肉,然后他用两根手指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