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微叹为观止。
杨殊也惊奇极了。
他说:“阿绾,我似乎应该用全新的目光来看待你。你怎么想到这些话的?”
阿绾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看游记的时候想到的。对我们来说,那里太远了,又隔着沙海与高山,不值得去开拓。但对他们来说,那里却是一片宝地。”
杨殊赞叹不已:“亏你想得出来,要不是听你这样说,我也觉得,彼此的对立是无解的。现在你一说,好像世界都不一样了呢!”
明微笑了起来:“难怪苏图的态度有这么大的不同,我还在想,他这样有野心的人,怎么会因为感情的事,就放下仇恨呢?原来是你给他找到了另外一条实现抱负的路,而且比这一条可行性强得多。”
感叹完了,杨殊问她:“那你什么时候跟我们回去?现在是冬天,路不太好走,可等雪化了,又太久了。”
阿绾脸上的笑收了起来。
明微觉出不对,问她:“你不想走?”
杨殊生气:“别胡说!阿绾怎么会不想走?跟这些满身羊膻味的胡人在一起有什么好的?阿绾,我们回家!”
阿绾好半天没回答。
直到杨殊再次忍不住催促:“阿绾!”
她抬起头,看着载歌载舞的牧民们,说道:“殿下,我想留下来。”
杨殊不敢相信地瞪着她,好一会儿,压着声音道:“你疯了吗?跟我回去有什么不好?这样远离故土,和一群大字都不识的牧民在一起,你不觉得痛苦?他们和你是完全不一样的人!阿绾,跟我回去好不好?”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软了下来,甚至带着哀求。
阿绾眼睛里波光闪动,然而很坚决地摇头:“殿下,你听我说。”
她低下头,平息了一下心情,说道:“我很庆幸,长公主救我回来,和你一起度过这十几年。回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我虽然很开心,但总有遗憾。跟你回去,我是谁呢?我是阿绾,越王的侍女,当然,我还掌着越王府的暗线,勉强可以说是王府的二号人物。可是,尽管握着这么多隐藏的权力,我却不能大声说出自己的名字,不能说我是谁。我是柳阳郡王的女儿,我是太祖皇帝的曾孙,我是姜莞。”
“……”长久的沉默后,杨殊坚决地道,“我可以答应你,总有一天,会让你找回自己的名字,让你拥有该有的自由与骄傲!”
“我知道我会的。”阿绾看着他,眼里明明含着泪,却绽出笑来,“我知道殿下会的,将来有一天,我会恢复县主的名号,甚至进封为郡主、公主,但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些。殿下,对不起,我的野心太大了,回去的话,越王府可能再也盛不下我了。”
“阿绾!”杨殊有些急迫地说,“你想要你说,只要我能给你,都给你!”
阿绾悬在眼睛里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
“殿下,你知道吗?我在很长的时间里,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我跟着你,只能以你的志向为志向,以你的目标为目标。一开始,我很讨厌明姑娘,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活得就是我想要的样子。我想要有自己的志向,想要有自己的目标,我——想要有我自己。”
“阿绾……”杨殊终于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睛里也有泪,终于知道自己……的的确确留不住她了。
他伸出手,阿绾就将额头靠在他肩上,让眼泪滴在他的衣襟上。
“对不起,哥哥。”
……
几天后,他们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看着雪狼部的人进入科兰王城。
勇士们骑着战马肆意奔跑,挥舞着王旗。
而妇孺与孩子们拥着阿绾,大声喊着“达格”之名。
杨殊很欣慰,也很失落。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将阿绾保护在羽翼之下,直到现在才发现,她早已长出有力的翅膀,可以自己飞上高空,迎接风浪,甚至去庇护别人。
“打下科兰王城,只是第一步。”阿绾昨天和他细细分说,“科兰很小,土地也不够富饶,但是它有丰富的矿脉,还是连通东西的枢纽。北海越来越冷,已经不适合居住了。部族可以在这里落脚,再图谋下一步。我想,把这里经营好了,那些零散的胡人部族,也会投过来的。我们这几个月,已经接收了不少这样的小部族。两年前那场败仗,让他们损失了太多的牛羊,如今过得很落魄。再加上齐国越发强大,很多水草丰茂的地方,都被齐国的牧民占据了。”
杨殊终于明白了:“难怪我们来的时候,路上都没遇到什么胡人部族。”
阿绾笑道:“我特意叫人把那些分散的小部族带过来的,如果要去西边开拓一个新的王国,人口是我们最缺的东西。等我们在科兰稳住脚跟,就继续向西。我跟苏图说好了,打仗是他的事,建设是我的事。我会教他们读书,写字,织布,筑屋……一个王国该有的东西,我们都要有。”
说到这里,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等他们习惯了说中原话,写中原字,用中原的方式去思考问题,那就是一个新的大齐。两国隔着高山与沙海,土地又都那么广袤,谁乐意去侵犯谁呢?”
明微倒了一碗奶茶,举到她面前。
阿绾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