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深夜,鸾凤宫中,仍灯火通明。
无他。
皇帝睡不着。
黎秀已经沐浴完毕,妆发都卸了,穿着白色里衣坐在百里冼身边,看他尽管形容尽敛,眉目间却仍抑制不住那些想要裸露出来的欢欣喜悦。
他面前,正是百里烨和黎童一同献上的生辰礼。
唉,这得多没有期待,才会在收到礼物的时候,如此开心?
黎秀一阵心疼,却也没说话,只是静静陪着他。
“四叔,真的送了我礼物。”百里冼开心得连皇帝的自称都忘了,他仰起脸来,双目明亮得吓人。
见他开心,黎秀也跟着笑,本想摸摸他的头,可手颤了很久终究还是摁了下来,这眼前坐着的虽然是她的男人,可也还是这掌管天下的帝王。
“我瞧着王大人送的这尊玉如意也极是不错的。”黎秀暗戳戳地试探:“李大人的这幅字,妾身瞧着也是不错的呢,不比将军的这幅差呢!”
“不一样。”百里冼爱不释手,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又强调了一遍:“不一样的。”
“如何不一样?”
“李大人是买的别人的,四叔这是自己写的。”
“那若这幅字是李大人写的呢?”
百里冼抿了抿唇,没做声。
黎秀又笑,那青葱似的指头又指了指旁边的那套笔:“这也可都是四婶亲手做的呢,闻听这马尾巴还是一根一根亲手拔的。”
百里冼抬头望过去,却见黎秀捂嘴笑了笑:“还不是因为人?”
一时间,满室寂静。
而后,恼羞成怒。
百里冼跟狼似的扑了过去,将人扑倒在榻上,身下柔柔软软,不一会儿就成了一滩水。
“皇后如今的胆子越发大了,便是连朕的玩笑也敢开了。”百里冼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却是将黎秀逗得花枝乱颤。
“皇上,您真可爱。”黎秀双手捧起他的脸,笑容温婉,却没了刚才的戏谑,倒是更添了一份认真。
百里冼将头埋了下去,埋进她的颈窝里,还带着沐浴之后的淡淡香味,让他的心绪在无论任何时候都能平静下来。
“朕有时候想,朕若不是生在皇家该多好,四叔便还是那个疼朕的四叔,可朕若不生在皇家,却遇不到你,只要一想到你将会嫁给别人,朕就心里发疼。”百里冼仰起脸来,细细端详着眼前这张不足他手大的脸,轻轻摩挲过她小巧的鼻尖和精致的眉眼:“便是为了你,朕也得跟他争上一争。”
黎秀蓦地心里一疼,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夫君不会输的。”
“这么相信朕吗?”
黎秀不带丝毫迟疑,重重点头。
“您是真龙天子,这江山是先皇放到您手上的,您不会输。”
“倘若朕输了呢?”
“不会输。”黎秀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自信,却偏偏认定他不会输,一字一句,毫无理由,盲目求信。
百里冼拥住她,那娇小的身躯,脆弱的双肩,似乎只要再用力一些就能碎裂开去,却又如此强韧,不由分说地要让他相信自己不会输,百里冼有那么瞬间也被说服了,就觉得自己一定是不会输的。
“朕不会杀他。”百里冼没头没尾地说了句,黎秀却听懂了。
“那位黎家姐姐也是很好的人,妾身观他们感情很好,若真到了那一地步,皇上,不若放他们退隐吧?”
百里冼摸了摸她的头,没有作声。
说是说退隐,实则不过幽禁,却也的确是能保住他的命。
皇权争斗,战场厮杀,若真到了那一步,是生是死,谁能料得到呢?
隔日,将军府中,黎童满脸通红地从房间里奔了出来,她明明衣衫齐整,却有一种被人从头到脚看穿的羞涩感。
她实在没办法在百里烨那种眼神中待下去了,狠狠踩了他一脚就跑了出来,连赤衣都一时间没跟上她。
那速度,不跟他们练轻功简直可惜了。
“将军,您又对夫人做什么了?”碧雨望着绝尘而去的黎童,以及一脸惊慌失措跟着跑的赤衣,不由得有些同情。
百里烨轻咳一声:“你说的什么猪话?我对她可好了。”
碧雨轻微地翻了个白眼,不置可否。
黎童从房间里跑出来之后,绕了院子好大一圈,却阴差阳错跑进的已个枯败的院子,似乎是很久没人住了,落叶飘了满地,院子里的花草也都枯了,一撮一撮地耷拉在地上,杂草倒是很茂盛,几乎将整个花坛霸占得满满当当,还有一个臭臭的小池塘,腐朽的落叶铺满了半片池。
荒凉,寂寞,就算是在这大热天里,单单站在院门口,就让人感觉全身发冷。
黎童搓了搓胳膊,犹豫了一会儿,抬脚走了进去。
屋子的门虚掩着,里头毫无动静。
“有人吗?”黎童伸长了脖子,朝着黑漆漆的屋里,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而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请问,有人吗?”她稍稍放大了一点声音,回应她的只有一阵冷风。
人呐,总是越好奇就越想看,黎童也是如此。
不过她想着的是,总归是在将军府里,应该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