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季觉得,在自己的发妻面前,跟另一个女子躺在一起,会很别扭。
但向嫣似乎不这么认为。
她似乎觉得,春儿是她的陪嫁丫鬟、通房丫鬟,在她照顾不好寇季的时候,春儿就理所当然的得代替她,照顾好寇季。
这并不是向嫣一个人的感觉和想法。
汴京城里,乃至整个大宋豪门大户的正妻,似乎都是这个想法和感觉,而且她们还热衷于将此事落在实处。
暖被窝这种事似乎不能提,提了就容易让人孤枕难眠。
寇季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瞥了一眼坐在烛火下的向嫣,然后猛然跳下床,在向嫣惊呼声中,扛着她回到了床榻上。
……
一夜无话。
翌日。
在向嫣埋怨的眼神中,寇季起了床,洗漱了一番后,带着他做好的交子模板离开了寇府。
他骑着驴,在汴京城里晃荡了半圈,到了一座占地百亩的铺子前。
铺子门口站着两个小厮,在小厮身边,站着一个倨傲的身影。
寇季到了以后,倨傲的身影突然垂下腰,三两步迎到了寇季面前。
“少爷……”
陆铭躬身一礼,亲近的喊了一声。
寇季盯着陆铭,上下打量了一眼,感叹道:“府上的先生说,在你和二宝、宝儿三人中,属你最有慧根,最有希望考中进士。
你为何不愿意读书了?
是觉得少爷我供养不起你,还是觉得你以后考中了进士,少爷我给不了你一个好前程?”
陆铭咧嘴笑道:“先生说,考中了进士,就不能给别人当仆人了。就算要当仆人,也只能给官家当仆人,不能给少爷您当仆人。”
寇季盯着陆铭,认真的道:“考中了进士,就能做官。有少爷我提携你,你不仅能做官,还能做大官。一旦做了大官,你就能名流青史,光宗耀祖。
这些,你都不想要?”
陆铭低声笑道:“小人不需要光宗耀祖,因为小人没祖宗。小人也不需要名流青史,因为小人不在乎。小人只知道,在小人被人当作奴仆卖来卖去的时候,是少爷您救下的我。
小人这些年读了不少书,但是书里面的道理,小人只读进去一句。
那就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寇季沉声道:“当了官,也能报答我的恩情。”
陆铭摇头道:“小人害怕当了官,尾巴翘的太高,忘了少爷您的恩情。”
寇季皱眉道:“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陆铭笑道:“丁谓被斩的时候,先生带着小人和二宝在菜市口看着。当时先生告诉小人,在地下围观的人群中,有不少丁谓提携上来的人。
小人没有看到他们为丁谓乞命,也没有看到他们嚎啕大哭。
小人只看到了他们恨丁谓不死的眼神。
小人不想变成他们那样,爬上了高位以后,忘记了昔日的提携之恩。”
听到陆铭说出这番话,寇季就知道陆铭心意已决。
他不再开口劝谏,只是浓浓的叹息了一声。
他抬手想去拍陆铭的脑袋,却发现陆铭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了,已经不适合再在大庭广众之下拍他脑袋了。
寇季背负双手,感叹道:“罢了……罢了……既然你不愿意去考进士,那就好好在交子铺里替我盯着。等到交子铺铺开以后,你会有另一桩机缘。
以后的成就,未必就比考进士低。”
陆铭灿烂的一笑,没有说话。
寇季询问道:“慕家的人可在?”
陆铭躬身道:“慕家、钱家、孟家的人皆在。”
寇季点头道:“进去说话。”
陆铭领着寇季进了交子铺。
慕、钱、孟三家的主事迎了出来。
互相施礼以后,到了二楼的一间房内落座。
慕家的主事,是慕家的那位二爷,名叫慕崇。
钱家主事是一个瘦瘦的瘦高个,留着两撇胡子,笑起来乐呵呵的,像是一个好好先生,名叫钱乐。
孟家主事是一个个头不高,胖嘟嘟的中年人,胡须长长的垂到胸前,不言苟笑,不怒自威,比寇季更像是一个官员,名叫孟惟仲。
四人坐定以后,慕崇分别给寇季介绍了一下其他两位。
介绍过后。
钱乐率先开口,笑眯眯的道:“寇侍郎,我们三家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汴京城里买下了这个铺子,也依照您的吩咐,修葺了一番。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发行交子,又该如何发行呢?”
寇季淡然笑道:“发行交子,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操之过急,只会让你们之前的惹出的麻烦再次重演。”
钱乐脸上的笑容有点僵。
孟惟仲沉声道:“那寇侍郎打算何时发行交子?好歹给我们三人一个时间。您也知道,我们三人背后皆有许多买卖要做,可没那么多时间在汴京城里盘桓。”
寇季敲了敲桌子,淡淡的道:“我都坐了这么久了,你们不打算让人给我上一杯茶吗?”
三人一愣。
慕崇赶忙招呼了一声,让人给寇季端上了一杯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