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季傻吗?
寇季不傻。
攀上太子,成为太子的心腹,会有多少好处,寇季远比王曙更清楚。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愿意留在宫里。
宫里看似富丽堂皇,能够享受到天下间少有的富贵。
但在寇季眼里,皇宫更像是一个囚笼。
那无数条条框框的礼教规矩,就是这一座囚笼的律条。
在这诸多律条的束缚下,人会变成一块木头。
规规矩矩站在寇季不远处的赵受益,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一个九岁大的孩子,正是玩闹的时候。
他该有无数的精力需要去发泄,他该有无数的稀奇古怪的念头需要去证实,他该有诸多对世间万事万物的好奇心需要去发现……
可他现在却像是木头一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旁边明明没有人看着,他却依旧守着宫里的规矩。
赵受益算是这座皇宫的半个主人,他尚且如此。
寇季不敢想,那诸多规矩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能会发疯,也可能会一把火烧了这个囚笼……
然而,纵然他心里诸般不愿留下,现在也必须留下。
赵恒答应给他的腰牌,并没有送到他手里。
寇准又不愿意带他出宫。
他自己出宫的话,肯定会被皇城上的禁军将士们射成刺猬。
寇季目光落在赵受益身上,叹息道:“你应该活成朱厚照那样……”
同样是皇位唯一的继承人。
朱厚照活的远比赵受益要快活。
如果赵受益活成朱厚照那样的话,跟在他身边,一定会很快活。
赵受益听到这话,终于有了反应,他侧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寇季,嚅嚅嘴唇,怯怯的道:“朱厚照是谁?”
寇季一愣,笑道:“一个跟你一样,却比你活的潇洒的人……”
赵受益眨巴着眼,“他也是一位皇子?”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解释朱厚照的存在,迟疑了许久,他说道:“算是吧……”
赵受益疑惑道:“史书上有这位皇子吗?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他收回了目光,自言自语道:“如果史书上有这么一位皇子,李先生肯定会拿他做例子,教训我。可我从未听李先生提起过……”
良久他抬起头,看向寇季,认真的道:“我没听过有关于这位皇子的事迹。不过你说他活的很潇洒,那他肯定是个不守规矩的皇子。不守规矩的皇子,就不是好皇子。
大娘娘说,守着宫里的规矩,这样才能做一个合格的太子。
小娘娘说,守着宫里的规矩,这样才不会给人添麻烦。
李先生说,守着宫里的规矩,这样朝臣们才不会弹劾我,父皇和大娘娘就会很开心。
李先生还说,让我以后要做一个仁君。
对待臣子要谦和,对待百姓要仁慈……”
赵受益认真的在给寇季讲着这些年别人告诉过他的话。
寇季看着赵受益良久良久。
心里莫名的有些酸楚。
“你就不该生在帝王家……”
寇季心中叹息一声,走到赵受益身前,习惯性抬手搭在他的脑袋上,认真的问道:“你呢?你从没想过自己要做一个怎样的人吗?”
赵受益眼见寇季的手搭在了自己脑袋上,浑身僵直的愣在了原地。
他长到这么大,除了他父皇赵恒以外,还从没有其他人敢把手搭在他脑袋上。
“哼!”
资事堂门口。
刘娥一脸凄苦的陪着刚服用了虎狼药的赵恒到了门口,就看到了寇季把手搭在了赵受益脑袋上。
当即,刘娥脸色一变,凤目含煞,就要喊人教一教寇季规矩。
赵恒一把拉住了刘娥,低声笑道:“算了……益儿从小就一个人在宫里待着,没有同伴,也没有兄弟,身边甚至连个同龄的宦官都没有。
他需要有一个人陪他说说心里话。”
刘娥闻言,咬咬牙,冷哼了一声。
赵恒唏嘘的笑道:“当年,皇兄就是这般摸着朕的脑袋,告诉了朕诸多道理。你说稀奇不稀奇,先生们当年教的东西,朕差不多都忘了。唯独皇兄告诫朕的话,朕到现在还记得。”
刘娥恼怒道:“可寇家小儿未免也太放肆了……”
赵恒摆摆手,压低声音道:“你小声点,听听他们说什么。这么些年,你还没听益儿说过心里话吧?”
刘娥一愣,皱眉道:“益儿这些年在臣妾身边,所说的每句话都是心里话。”
赵恒笑着摇了摇头。
刘娥眉头皱的更紧,她思量再三,咬牙道:“臣妾倒是想听听,这寇家小儿嘴里,能说出什么道理。”
她其实更想知道,赵受益这些年有没有给她说心里话。
资事堂前。
寇季、赵受益,皆背对着资事堂,所以他们没有发现赵恒和刘娥到来。
赵受益被寇季摸着脑袋,许久之后才回过神,目光愕然的看着寇季。
寇季愣了愣,愕然道:“摸不得?”
赵受益认真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