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卓蕴没有被赵醒归吓到,连眼神都没有避开,她收起心中那支试图往赵醒归衣领里钻的画笔,说:“你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想法?你未来会怎样,不应该是自己说了算么?”
赵醒归说:“我没有在意别人的想法,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卓蕴微笑,“小赵,我和你还不熟,没有资格对你的生活指手画脚。”
听到那句“不熟”,赵醒归的眼神又冷了几分,卓蕴继续说,“我只知道,你家还挺有钱的,至少,你以后不用为生计发愁。”
赵醒归坐直了身子,嘴边泛起一抹自嘲的笑:“你也觉得,我将来只能靠家里,做一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卓蕴说,“你现在才上高一,三年后高考,你可以按照你的身体情况选一个合适的专业,毕业后,再选择一份合适的工作。你别怪我说得不好听,你的确不能随心所欲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客观条件限制的,但也不是说你什么都不能做,职业千千万万,总有适合你的。再说了,你家的经济条件也是你的后盾,你不用担心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做好眼前的事,好好上学,好好复健,先把目标定到高考,别想太多无谓的事,你觉得呢?”
卓蕴很少这样正儿八经地与人聊未来,因为她连自己的未来都掌控不了。大学毕业就是倒计时,明年,她应该就会和石靖承订婚,未来究竟会怎样,她不知道,也不在乎,所以很少去构想。
赵醒归听完后,冷冷地说:“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卓蕴挑眉:“哪儿冠冕堂皇了?我说得不对吗?”
“我要听你的真心话。”赵醒归食指戳戳自己的心口,“你是怎么看我的,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除了惨,我还有没有救?”
卓蕴的眼神飘忽了一下,还是那句话:“咱俩不熟,我不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
“那你就把我当成一个陌生人。”赵醒归说,“假设你现在是第一次见我,你对我的观感是什么?”
卓蕴被他锲而不舍的精神折服了,问:“你确定要听?”
赵醒归点头:“是。”
卓蕴眯了眯眼睛:“我对你……最大的观感,应该是可惜。”
赵醒归:“可惜?”
“对,就是可惜。”卓蕴注视着他,“你应该不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说吧?赵醒归这孩子,可惜了。就是这个意思。”
“可惜。”赵醒归又重复了一遍,右手无意识地转起一支笔,像是陷入了沉思。
卓蕴看着那支笔在他指尖灵活地转圈,怎么都不会掉,不知不觉看入了迷,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见赵醒归还在发呆,问:“你今天是不是作业不多啊?”
“多,但我不想做。”赵醒归有些赌气地说,“背疼。”
“背疼?”卓蕴紧张了,问,“怎么会背疼?要叫你妈妈来吗?”
赵醒归说:“不用,她知道的。”
卓蕴仔细观察他的脸色,发现真的很不好看,从她进门到现在,他一直都脸发白,眉目也不舒展,原来是在忍受疼痛。
“卓老师。”赵醒归突然丢下笔,说,“我能不能去床上躺一会儿?我不太坐得住了。”
卓蕴说:“当然可以,你去吧,真的不用去叫你妈妈吗?”
“不用,她来了也做不了什么。”赵醒归说完就转着轮椅退后了一些,又调转方向来到大床边。
卓蕴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避,赵醒归却什么都没说,将轮椅停在床边后,找好角度,拉上手刹,先抓着膝盖将两只脚放到地上,接着一手撑床面、一手撑轮椅坐垫,抬起屁股就把自己挪到了床上。
这还是卓蕴第一次看到赵醒归从轮椅转移到别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两条腿是那么修长,却又那么无力,转移后,左脚的鞋子不受控制地踩到右脚鞋子上,脚踝都扭转了,他也只能低下头抓着左小腿将左脚挪开。
就在这时,令卓蕴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大概是因为下雨天,赵醒归身体里脆弱的神经受不得一丁点的压迫,就是这么一次简单的转移,他的痉挛发作了,还是两条腿一起抖,扑簌扑簌抖得他差点没坐住,撑了一下床面才稳住上身,死死地咬着后槽牙。
卓蕴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连百度上都没查到过,她几乎是蹦起来的,跑到赵醒归面前惊慌地问:“你怎么了小赵?这是怎么回事啊?”
她太害怕了,房间里就他们两个人,赵醒归要是出了什么事,她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我没事,你别怕。”赵醒归抬头看她,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小汗珠,又低头去看那两条闯祸的腿,说,“就是痉挛罢了,经常会有,一会儿就好。”
卓蕴在他面前蹲下,伸出右手想要摸上他跳动的膝盖,又不敢,结巴着问:“能、能不能碰?按住有用吗?要、要多久才会停?”
赵醒归突然伸出左手覆在她手背上,一把就按了下去,两只手交叠着按在他的左膝上方,吓得卓蕴心脏都要跳出喉咙口。
少年的手掌很宽,五指有力,掌温却很凉,卓蕴的手掌被迫体会着他左腿的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