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诞专家”奥兹·克兰基的尸体缓缓倾斜在石砖上,血浸透胸前的衬衫。恐怕我再也听不见他说“何必”了。吉祖克的死会让学徒庆祝,但克兰基确实帮助了希塔里安……而他利用了法则巫师对那无名者女孩的关心。事情本不该是这样。说到底,谁能挑选自己的敌人呢?
可惜情势不容他感怀。一到时间,尤利尔立即朝后跳,刚巧跃出魔力之剑的范围。“现在轮到我了?”他的心脏可能跳得幅度更大。
黑骑士不是能被轻易利用的对象,“怪诞专家”和“纹身”加起来也没他危险。如今,指环索伦因为缺乏魔力而关机,尤利尔没有第二个空境魔法了。他尽了最大的努力。希塔里安的幻影吸引了“怪诞专家”的注意力,好让学徒有机会袭击“纹身”,但她最关键的用处是威胁黑骑士。比起奥兹·克兰基对真理的追求,无星之夜的密探、住在『忏悔录』梦境的林戈特姐妹的安危对不死者领主的影响显然更值得在意。
自从在圣城赞格威尔使用魔法帮助无名者后,尤利尔就再没用它行骗过。但微光领主知道其中的秘密。指望他在黑骑士面前隐瞒细节不太可能,尤利尔在『灵视』中排练了十几次,成功的回合不足一半。也许真人出演天衣无缝,然而学徒想不到自己要怎样保证希塔里安的安全。
因此,尤利尔只好另辟蹊径。
“没别人。”黑骑士说。寒冰在他脚下粉碎。“除非你承认我是你的领主。”
吉祖克的脑袋瞪着他们,尤利尔觉得他主要是在看自己。联合恶魔领主杀死学派巫师,学徒的行为形同背叛。倘若消息走漏,我将成为历史上首个出卖高塔的信使,失去职位乃至性命……尽管如此,要他投降也决不可能。“你要让我成为你的密探吗,不死者领主?”
“问我的话,这是你的价值所在。”
“那我的答案是不。”
“无名者和你立誓拯救的凡人有何区别?你可以为几个没人要的小鬼推翻盖亚教会,为什么不能为希塔里安·林戈特改变神秘领域?”
为什么?艾肯是玛奈的儿子,我答应过保护他。但在抵达铁爪城外的修道院时,尤利尔根本忘记了玛奈就是桃乐丝。此前他们的交集仅有一句话。希塔里安和她姐姐露丝是秘密结社的成员,也是四叶城人。她们在『忏悔录』创造的梦中陪伴他多时,而且从没展现出所谓的恶魔本性。一对命运坎坷的流浪姐妹,神秘领域亏欠她们太多。我为什么不能替她们伸张正义?
尤利尔摸了摸羊皮卷。“很明显,教会走在错误的道路上,但你们也未必正确。”
“正确?”黑骑士静静地望着他。活人很难分辨死者的目光里有着怎样的情绪。“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正确。这是第四次了,尤利尔。我的耐心有限度。你还有什么把戏要表演?”
空气又干又冷,死亡的阴影逐渐蔓延,连张嘴呼吸也需要勇气。学徒舔舔门牙内侧。“没把戏。我是高塔信使,决不会背叛秩序。而且秘密结社没比盖亚的修道院好到哪儿去,希塔里安只是个小女孩,却被派来寂静学派送死。你用她当鱼饵,图谋安托罗斯的圣经。你否认有这回事吗?”
恶魔领主没回答。尤利尔的誓约之卷能分辨出答案的真伪,他当然不会正面回应。换作是微光领主或水银领主,他们有一万种理由进行反驳,毕竟哄骗一个年轻女孩可没什么难度。没准几句话工夫后,希塔里安就会从一无所知的鱼饵变成心甘情愿的傻瓜。但他们都不在这里,而不死者领主压根不会去争取人心。这样的质问只会激怒他。
他期望如此。“那么,事实是明摆着的了。”尤利尔继续说,“幸好我没指望过恶魔结社的待遇。或许我马上就会死在这儿,大人,可那也好过受你们利用,愚蠢地为神秘领域带来破坏和死亡。说到底,你们凭什么认定自己能代表无名者群体?水银领主在六指堡的暴行是为发泄仇恨,微光领主搜罗同伴是为把希塔里安这样的小女孩当成夜莺,而你,黑骑士,你追杀梅布尔女士、推动白夜战争、用亲友威胁他人冒性命危险,统统是为了寻找圣经。”
誓约之卷从他指间展开,黑骑士的手掌则一直搭在剑柄上。“你什么也不懂,尤利尔,圣经意义重大。神秘领域也在追求它们。”
“也许吧。巫师认定圣经记载着诸神的秘密,但它莫非还能帮助无名者恢复权利?神秘领域可不会遵从神谕。依我之见,为了破坏神秘支点的计划而行动同样不是什么好理由。暴力拯救不了任何人,对此我有自己的见解。”尤利尔攻陷了安托罗斯大教堂,但本质上不是为了摧毁它。“你们用投放恐惧来宣示抗争,把伤害弱者以为光复,这是神秘领域当年对你们做的事!我说不准你们谁更过分。”
他尽力吐字清晰。话音在冰凌和教堂废墟间回荡,倘若盖亚侧耳,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我的话能打动诸神吗?还是祂们只能为我祈祷?冒犯的念头也无法转移紧张。尤利尔煎熬中等待,预料的结局却迟迟未到。他决定再加把火。
“告诉你,我清楚你此行的目的,黑骑士。你永远也没法得到圣经。但哪怕我保不住羊皮卷,你也没可能从白之使手上抢走『忏悔录』……除非把我变成你的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