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图书室的走廊时,萨宾娜屏住呼吸,努力不发出声音。眼下雄狮阁下正在因属国的战争而忙碌,观景台值班的岗位还在“银十字星”奥斯维德·西德尼阁下身上,说实在的,萨宾娜一点也不喜欢这位老占星师,她总感觉对方是在变着花样找自己的麻烦。要是因吵醒了他而被逮到,萨宾娜恐怕就得去和罗玛作伴了。
黑暗中只有夜风的轻轻叹息,气流穿入空荡荡的走廊,拂过地毯流苏和瓷制摆件。哪怕是天文室的占星师,现在也都离开高塔回去休息了。萨宾娜大胆地为了久别重逢的密友翘掉了今晚的观测,因为她知道导师拉森今天也不在。
谁都不在,她静静地想,这里只有我和星星。今夜的竖琴座光辉灿烂,连破碎之月也难掩其明亮。竖琴座永远都明亮,祂是奥托的眼睛。
奥托在注视着我吗?萨宾娜不禁怀疑。她突然升起一阵惶恐,转身躲在拐角的阴影里。夜灯的光圈边缘距离她足有二十码,高塔里向来没有人守夜……布鲁姆诺特则不同。那里不仅有治安局的巡游骑兵,还有教会的十字骑士四处搜寻可能躲藏着的恶魔。说实话,萨宾娜挺怕那些神职者的,尽管她不是恶魔,却也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浑身赤-裸。
萨宾娜绕过楼梯,钻进无人的绘图室中。占星师们早已离开,更别提学徒了。这里的天花板上贴着巨幅的星座图案,星辰颜料散发神秘微光。学生们未完成的作品满地乱丢,白板上的墨水努力蒸发自己,变成一个个圆滚滚的墨点钻回瓶子里。她开门的声音惊动了清洁工作,结果这些小东西见到她,立刻拼凑出一句挖苦:『来补作业吗?』
“我毕业了。”萨宾娜认识它们,她早跟它们混熟了。这都得归功于罗玛。即便她能按时写完占星学的作业,与小狮子在一起她也总会有额外的罚写。
『没关系,我们会告诉你的导师的。他总有任务交给你。』
萨宾娜懒得理这些墨水精灵,她随手拿笔在白板上涂了几划,让它们没工夫来烦自己。“忙不过来就去找棕仙,他们永远不会毕业。”占星师小姐提着袍子跨过一堆量尺,将那些神秘物品甩在身后。绘图室位于议事厅的下方偏左一点,她打算到顶层去。
萨宾娜掀开一块无人认领的老旧画板,露出底下的象牙色拉环。她把拉环按进墙里,头顶的天花板一下子缺了一大块。缺口的正好是礼帽座。
这是罗玛发现的秘密通道,当时那头笨狮子根本不清楚礼帽座象征着通道和空间的变换,直到她将秘密分享给萨宾娜,占星师小姐立刻就认出来了。礼帽座位于地心海的正上方,她用望远镜观测过好几次。萨宾娜对它说不上喜爱。但自从发现了这条密道后,她就开始关注高塔中每一个与礼帽座有关的星星图案了。
一个个拉环出现在墙壁上,通往星图中的礼帽座。萨宾娜抓住它们爬到顶端,这条秘密通道犹如一口深井,拉环也在使用过后消失不见。暗门开在画廊中“胜利者”维隆卡画像的下巴后,她在黑暗中默数,钻进画廊,从画框后的缝隙里爬出来。谁知道礼帽里会钻出什么东西?这真是个古老的玩笑。
画廊里照旧无人,但圣者们的画像都板着脸一本正经,让这里看起来有点吓人。萨宾娜知道先知正在房间里,由那个神职者学徒陪他。导师拉森要么在实验室,要么站在他们门外偷听……后者的可能性不大,但萨宾娜的确看到过他独自站在海伦女士门外发呆。是她出声惊醒了他。
那是在下午,萨宾娜回忆,阳光穿透云雾,但无法穿透门扉,连导师炽热而微妙的情感都不能。她想起拉森的表情,几乎能感受到他因自己的举动而产生的羞耻,他是如此专注、喜悦、充满激情,不亚于发现了全新的星辰。她也想起自己当时的震惊。在那之前,萨宾娜从不知道拉森对海伦女士抱有如此情感,他根本不说出口,也从不故意在命运女巫面前出现。这能怪谁?
画廊尽头是一处水池,这里的摆设遵循先民的某种风俗,将池水染成浑浊的灰白色。罗玛对她描述过自己的冒险经历——小狮子虽然宣誓保密,但萨宾娜并不在被禁止聆听秘密的人当中——在海岛的地下,不知是海水还是泥土的深层孔洞当中,有一处鲜血与灵魂凝结的鲜红水池,那是吸血鬼的神圣魔药。
“只要你喝过一口,立刻就会变成腐朽的半亡灵生物!”罗玛的语气如此认真,萨宾娜虽然抱有怀疑,但她知道血族确实能够用诅咒和鲜血制造血裔,没准他们还有魔药呢?占星师小姐将血族列为最不想见到的神秘种族之一,她真庆幸天文室的占星师里没有吸血鬼。
这里的水不是魔药,但仍有一抹浅浅的红色。萨宾娜看着水池里的倒影,突然发现那正是自己脸上的红晕。这种神情她不陌生,却令占星师小姐感到极度的恐慌。现在去问导师拉森也许会得到答案,她心想,不过更有可能他也说不出什么。我才不想向他学习处理个人感情的方式,接着把自己变成笑柄。
她打开银光指环,用一枚符文呼唤棕仙。
传说高塔的所有密道都是棕仙建造的,他们甚至挖空了图书室的地下,险些让两个倒霉的学徒被埋在陷坑里。那个大名鼎鼎的学徒——就是现在正在和先知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