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青翠,流水潺潺,一点也没有血腥残酷、尸横遍野的凄凉景象。月亮的影子开始时隐时现,每当夜风寂静地拂过树木枝杈,它身后还会闪烁起竖琴座和启明星的光芒。
尤利尔见到过血腥的战场,然而千年过去,这座山谷已经面目一新,唯有英灵还在这里游荡。
“他们理应得到安息。”学徒望着一块凸起的巨石。那旁边有一根断裂的枯树,枯树下或许埋葬着洞民的尸骨,它们正被青草的长根包裹,流水淌过头骨上空洞的眼窝。
佣兵队的领队揉了揉额头,“真头疼,为什么我们把这件事全都忘记了?我的头真疼。”
“这里环阶有来无回,你想找真相都没办法。”矮人说到了点子上,“洞民已经灭绝了,你指望蜥蜴人记着他们还有过这么一个亲戚吗?”
蜥蜴人生活在地底世界,他们的神秘组织被称为灰烬圣殿。而地底不比地面,那里的环境恶劣到没人乐意去探险,生活的也大多是残忍无情的冷血生物。
“那我们应该让人们记起他们。”学徒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别傻了老弟,邪龙的故事都没几个人知道。洞民?克洛伊塔记得他们,也没见四叶领有人知晓这些事情。”
约克退开一点,远离山谷,或者远离乔伊。后者依旧面不改色,而他的表情却难以捉摸。“更何况。”他停顿片刻,“洞民们生前是英雄,死后可不是了。千年以来埋葬在这片山谷的旅人,加起来恐怕比洞民全族还要多。”
“他们可能是受到了诅咒。”尤利尔反驳。
“你没发现吗?我们在山谷里根本没法发出声音,惊扰亡魂更不可能。诅咒本身就是一个魔法,它消除了山谷里的一切声音。”
光元素生命折断一根空心树枝,木头断裂时寂然无声。他用手从头到尾抹过木棍,让它变成一支笛子。他鼓起腮帮子吹了吹,也没有动静。“你看,这是魔法的效果。”他把棍丢给尤利尔。
“你的吹孔压根不对,吹得响才见鬼。”学徒在修道院见识过唱诗班的乐团。
约克装作没听见。“所以人们在这里失踪另有原因,不可能是因为发出了声音,没人做得到。也许这本身就是个陷阱,亡灵丢失了自我,他们正在捕猎经过这里的人。”
“亡灵和英灵是两码事。”矮人居然站在尤利尔这边。“我觉得他们走不出山谷是因为遭受了恶魔的袭击。这儿不止有洞民的灵魂,对吗?”
“如果历史没出差错。”约克的声音微不可查。三个人齐齐将目光投向使者。
乔伊不说话。他的沉默像寒风,使处于兴奋状态的三个家伙冷静下来。
“你真像个冒险者。”他对学徒说。
“冒险者有什么不好?”
“可你不是冒险者。”乔伊回答。“你来这里做什么?你记得吗?”
尤利尔如梦初醒。
未来像海浪,选择是鼓帆的风。我得抓住锚索,我还得控制航向。他懊恼地一拍额头,盖亚啊,难道我习惯了浪费时间吗?魔法让我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很多余?谁会嫌时间多呢?
乔伊,或者说我的潜意识在提醒我。使者是绝对不会发现话题正在逐渐偏移的,他不擅长这个。
“谢谢。”学徒没有压低声音,那样就什么都听不见了。“我懂了。”
“诅咒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吗?我们怎么才能通过山谷?”尤利尔问道。别想太多,他告诉自己,谁关心洞民是怎么死的?恶魔若是在这里逗留,监测着诺克斯的占星师们早就发现了。
没准他们会派来一个移动天灾,刮起暴风雪将整片森林铲平。“克洛伊记载了洞民的战争,也写了我们要如何才能通过它的坟墓,是这样吗?”
“这里是寂静之地,穿越它就要打破寂静。打破寂静,危险也会到来。”使者仿佛照本宣科。
“怎么做?”
“对着誓约之卷立誓,告诉它你要畅所欲言。”
尤利尔谨慎起来,虽然他有第二次机会,但更希望一次成功。“那有什么危险?”
“我不知道。”乔伊回答。他迎着约克和帕因特质疑的目光,一把长剑在手中寸寸伸长。“但你可以交给我。”
尤利尔相信乔伊有这个能力,空境能移山填海,他亲眼看到使者挥手之间就要使城堡塌陷,万幸凯蒂阻止了他。但他忍不住担心另外的事:“那些洞民的灵魂——”
约克拍拍他的肩膀,“恶魔的灵魂,或者堕落的死灵。我们正要让它们解脱。”
你被说服得真快。尤利尔无言以对,只好拿出羊皮卷来。
“以盖亚之名,我在此起誓——”
“忠言逆耳,甘词易人。行善者坦荡,狭隘者畏退。”
羊皮卷一动不动。
矮人脚下打滑,“你在说什么?”
“没找到合适的诫词。”尤利尔尴尬地咳嗽一声。他真怕誓约之卷不会回应自己了。可最近难道有什么誓言被违背了吗?没告诉约克他们实情?盖亚在上,这实在情非所愿,女神大人您不会那么气吧!
他竭力掩饰着,觉得不安和惶恐几乎要溢出来了。“和声音有关……我一时半会想不到其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