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坐了……”
学徒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他的嘴唇哆嗦着,身体僵硬得好似木柴。由于背对着银灰色的幻影列车,他只能从站牌的玻璃上看到身后逐渐打开的车门。
一时间尤利尔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他试图在心里向盖亚女神祈祷,但赞词只会那两句。这一刻尤利尔无比懊恼自己在修道院里学习时的懈怠,他发誓如果能够重来一遍的话,那本足有两指宽厚度的福音书他无论如何也要一字不漏的背下来。
“你背下来也没用,盖亚早就死了。”黛布拉没好气地说道,“你到底上不上来,是打算在车站冻死吗?”
“……”
正在偷偷挪着步子的尤利尔像是中了定身术一样,连颤抖都止住了。
他看着玻璃中的倒影——
一个深蓝色格子短裙制服、戴着白手套和巧贝雷帽的少女站在站台上。她的领子别着歪歪扭扭的徽章,上面的字母要人把脑袋斜下去六十度才能读得清楚。
浮云列车检票员:dd
“你、你是人类吗?”也许是少女并没有露出恐怖的姿态,言谈举止就像是随处可见的年轻女郎一样,让人生不起提防的心理。学徒呆了一呆,竟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于是,他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
“我?我是检票员,不是什么人类。”结果检票员姐就像全然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一样,以一副不耐烦的姿态说道。
她昂起下巴,耳朵上的珍珠坠摇了摇,浅棕色的发梢缠在了上面。“你上不上车?不上车就赶紧去死。”
等等,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人类是个职业……尤利尔被这种不按套路的回答和重复的反问打蒙了,一时间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他很担心自己说出拒绝的话下一秒就被“去死”了,但用一个正常的十七岁的洗衣店学徒的思维方式来考虑,他是疯了才会坐上一列可疑的幽灵列车。
谁知道它会开到哪里,总不可能是南城吧?
“南城?那么近?”检票员姐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这时尤利尔才注意到她的瞳孔是淡蓝色的。“只有三英里而已,这点距离你走着都能回去了!这么拼命干嘛,寂静学派没教过你们选择最优的选项吗?我就说那些人整天不干正事,德拉她还让我少说两句……”
尤利尔扭过头,满脸茫然的看着她。他不知道为什么南城与松比格勒只有三公里的距离,也不知道寂静学派和德拉是什么,但他现在却一点也不害怕了。
dd姐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有什么可怕的存在会伪装成一个人畜无害的女孩子,还穿着古怪的制服在站台上对着陌生人大倒苦水么?
尤利尔发誓,在任何一本有着正经出版社的福音书上都不可能找到有类似描述的邪神。伊士曼信仰女神盖亚,祂是一个庄重肃穆的神祇,而与之对应的恶魔都是凶残、疯狂的。
这两者的画风差别过大,强行想象到一起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可这列奇异的列车停在这里,总该是有原因的,即便这与他可能没什么关系,但不妨他做出假设。于是学徒大着胆子,打断道:“你……你要送我回家吗?”
“做梦!我是检票员,不是列车司机,你就不怕我开到花坛里去?”
黛布拉义正言辞的拒绝道。
……尤利尔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喷泉,决定接受“喷泉又不是花坛”这样的解释。
“那、那你为什么会……”尤利尔绞尽脑汁,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形容一下现在面临的局面。他指了指幽灵般的诡异列车,又指了指黛布拉——结果被少女拍了下手背:“不礼貌的家伙!”
学徒觉得自己十分无辜。
“上车吧,在同一站停留太久可不行。上车后会有乘务员给你解释的,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你不冷吗?”黛布拉一挥手。
“可是,这不是去南城的公交——”
“它的确不是公交,但送你到南城却没问题。”
检票员姐拉住学徒的手腕,半强迫的把他拽上了车,尤利尔拼命挣扎着:“等……等等!你不能……救命啊!”
这样扭动着不配合的过程中,学徒不经意间看到了钟楼。夜幕在雪停后变得澄净起来,星光笼罩着十二刻度的底盘。
他的眼神一下子凝固了。
那里分毫不差的宣告着此刻此时的钟点,是所有指针并拢在一起的整时午夜。
列车停时是午夜;
他与黛布拉交流了几句,慢吞吞的磨蹭了一会儿后,依然是午夜。
时钟静止了!
这一瞬间的愣神,尤利尔就被拽上了车。他绝望的看着灰扑扑的车门合拢,被检票员姐粗暴地按在椅子上。
列车上的座位是那种柔软的皮椅,尤利尔在王国列车的宣传单上见过。不过那辆列车已经停运了,原因就是莫里斯山脉的隧道塌方,导致伊士曼王国唯一的一条铁路暂时无法投入使用。
可学徒坐在上面,一点也没有安心的感觉。黛布拉系安全带的样子像是在捆扎一卷即将扔进壁炉里的木柴,那件格子制服晃得他眼前发晕。
他努力转移着自己的不安,因此四处打量这一段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