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人塔中并没有守卫,佣兵们畅通无阻。但布雷纳宁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他半点不觉得安慰。
这座塔是为沃森二世的姐姐爱塔丽娅·塔尔博特所建。公主死后,塔下的石阶多年来无人清理,覆盖着枯叶和苔藓。塔楼窗口不见踪影,被滋生的常春藤彻底封死。空气中有潮湿的味道。
有赖于短暂的冒险者生涯,布雷纳宁得以辨认出台阶上的足迹。他感到心一沉。这意味着佐尔嘉的情报得到了事实印证。“有人来过这儿。”
“不止一人。”辛抬头望着塔顶,“王宫中无人注意的死角,实际却是某人的秘密据点。你觉得这个人是谁?”
“女王党。”
“没错。诺曼·劳伦斯带领下的王党可不会打扰先王女儿的清净。不管怎么说,她都是王族成员。至于西党,他们不常来王宫。”
布雷纳宁都快忘记西党了。自从飞鹰城被拜恩攻陷,梅塞托里领便落入了强大的新生帝国之手。如今伊士曼王国自保已是艰难,别提替提温公爵收复失地了。这片王国最为丰沃的土地,早在断剑革命后就已辉煌不再,成为王党多年收割的粮田,连曾经协力沃森二世攻打邻国莫托格、后又掀起反叛的西境军团,也无法供养。
因此,当“深狱领主”兵临城下,昔日的辉煌如同泡影般粉碎。领主弃城而逃,贵族要么投降,要么被俘,数量难以统计。守卫他们的骑士和军官成片成片地倒下,而后又在敌营中站起身来,加入亡者的行列。至于混乱中死去多少平民百姓,无人关注。
我早该清楚,布雷纳宁心想,伊士曼的党争和内斗根本无关紧要,寂静学派找错了敌人。真正站在棋盘两侧的,仍是七支点和拜恩。巫师以为可以通过伊士曼来扼制帝国的北侵,再度建起防线,拜恩却用残酷而高效的手段摧毁了她。死亡如同寒风过境,不留迂回的余地。
……正如祖父对他的同胞那样。布雷纳宁怀着沉重的心情,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佐尔嘉指认的关押同胞的地牢。
与心形塔不同,这里虽然黑暗,却并不潮湿,空气十分干燥。
最意外的是,已有人等在这里。
一块巨大的黑布盖在铁笼上,辨不清内里物什。男人站在铁笼前,烛光在他肩头摇曳。“曾有位公主长居于此。”这家伙开口,“她有数不尽的财富,一人之下的地位,以及簇拥的仆人侍女。她在这座塔里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光,怀揣着对女子女们的遗憾。因此人们认定她的灵魂仍旧徘徊在塔楼之中,注视着每个拜访这里的人。”
两位拜访者没有畏惧。布雷纳宁将手伸进魔药口袋,辛则什么也没做。
此人转过身。“你们果然来了。”诺克斯佣兵团长、南国冒险家,考尔德·雷勒,向他们微笑。“昨夜我在铁爪城里找到了你们,今天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会来王宫。”
你还笑得出来?伯宁心想。一旁的佣兵神思不属,似是难以开口。于是他告诉这家伙:“任何援助都有时效,夜莺。女王党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我可得抓紧时间。”
“女王陛下被人谋害,首相正在追查刺客,这我已经听说了。”考尔德收起笑容,“既已知情,干嘛还不走?”
布雷纳宁正要反唇相讥,却被同伴阻止。“威金斯公爵失踪了。”辛开口。
考尔德闪烁其辞:“昨夜我向公爵汇报工作,之后也没见过她。”
“她死了。”
夜莺诧异地挑眉:“这不可能。”
“我们没见到尸体,但听到女王亲口承认了谋杀。”布雷纳宁本就对女王党殊无好感,佐尔嘉坦言与四叶公爵的合作后,更是憎恶非常。
看在辛和帮助过他的诺克斯佣兵的份上,提示对方已是极限。“你们拥护弗莱维娅女王,不想让伊斯特尔登基,她却担心儿子受到威胁,于是亲手结果了自己的老姐。”
“这根本——”
“是真的,团长。”辛打断他,“公爵大人对自己的亲妹妹防备有限,你昨夜又不在王宫。况且,如今女王陛下遭人谋害,这样的关头,公爵大人怎可能还维持‘失踪’呢?”
有佣兵作证,考尔德方才真正考虑布雷纳宁的话。他眉头紧锁,活像被这消息噎住了。见状,伯宁不禁感到一丝丑陋的宽慰。
“不用怀疑,新首相维尔贡主教没少在其中挑拨离间。”他告诉考尔德,“也唯有巫师的插手,才能让四叶公爵在王宫大本营里无声无息地‘失踪’。”
“巫师随后谋害了女王?”
布雷纳宁和辛对视一眼。“我觉得寂静学派没那么粗暴。”辛说,“比起巫师,拜恩帝国更有嫌疑。”佣兵并未解释自己的推断,恐怕是看在布雷纳宁的面子上,他为此感谢他。
不知过了多久,考尔德·雷勒再度打破了沉默。“这下可不妙,威金斯姐妹死了,伊斯特尔王子也有危险。”
“他是寂静学派的合作者,巫师会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