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他等待已久的合作者终于发来了回信。这是难得的独处时机,军官们大摆宴席,为胜利欢腾,士兵们在城中搜刮,享受破坏和肆意妄为的乐趣。然而,在他才刚拆开信件的时候,他的搭档——真正的合作者——发来了警告。
“我正闲着。”他边在桌下拆信边回答,“你真走运。”
没有寒暄。“公爵不在城里,你杀死的是他的代理人。”守夜人队长直截了当地说,“提温·梅塞托里人在铁爪城,去参加王子的婚礼宴会。西境封臣有大半跟他走了,飞鹰城的军团群龙无首,打垮他们对结社……对拜恩有好处。”他停顿片刻。“但监军说敌人已经投降——”
这可不是我收到的首封投降文书。“敌人的示弱只是隐患。”辛厄打断他,“消灭才是最佳处理。”
“真有必要做那么绝?这儿将来可是我们的土地。”
“别太肯定,老兄。要么是你,要么是黑骑士,反正不可能属于我。”
“伊士曼离拜恩太近了,他不会允许领主把控都城。”守夜人叹息,“在那之前,这里很可能再度爆发战争。”
比如现在?辛厄笑了。黑骑士当然不是仁慈的君主,在将伊士曼打造成拱卫拜恩的核心区域前,亡灵先要覆灭王国的抵抗力量。此事他交给了辛厄。这并非困难的任务,事实上,辛厄简直想不到这里有什么能阻碍他,除了他自己的意愿。而我嘛,雾精灵望着沙盘上烛焰的影子,变幻的光线犹如魔鬼伸出的手爪,在王国的疆域上游弋。我甘愿把战火和毁灭带给一切敌人……一切……
“随军的侦测站成员传来消息,声称你们遭遇了秩序联军的先锋。”汉迪·恩斯潘沉声道,“怎么回事?”
“不是先锋。”辛厄漫不经心地读信,“来的是个降临者。”
塔楼部分的城墙被摧毁后,士兵鱼贯而入,很快在外城站稳了脚跟。深狱领主将那些邪门的白袍骑士——统统是黑骑士的手下——派往战场的最前方,来保护从奥格勒瑟尔留存下来的旧部。此举并未招惹非议,因为双方的人数大概是五十比一。督军十分赞成,还在酒席边向他透了底:只要灵魂仍存,这支白袍部队便不会损耗。
辛厄不是什么无知之辈,他立刻明白过来,这些白袍骑士都是加瓦什的亡灵,是秘密结社在战争或疫病中死去的同胞。猎魔运动前期,曾有大量的无名者涌入拜恩……守夜人的情况被汉迪看在眼里,他的搭档很明确地告诉辛厄,拜恩容纳不了这么多同胞。于是黑骑士将他们迁往加瓦什,名为保护,实则是将这些同胞转化为夜之民。
遗落在外的同胞为躲避战争寻求庇护,结果他们得到了死亡。你们是幸运儿。辛厄心想。是七支点。是秩序联军的猎魔运动,才将我们逼至如此境地。许多奥格勒瑟尔人想成为夜之民,尚且没有机会。
他突然想了解这些人,为此特地询问了白袍骑士的领队。交流中,辛厄发现此人的言谈举止与活人几乎没有区别,甚至还记得生前往事。
“我本来是领路人。”夜之民领队说,“结果被猎手逮住。他们杀了我的妻儿,烧毁安置同胞的仓库,逼问我拜恩的位置。我是个软弱之辈,大人,除了契约封锁的情报,我向敌人吐露了所知的一切,祈求活命……但猎手很快架起火堆,送我去和家人团聚。”他眼眶里的魂焰微微一抖。“后来,有人从火堆中救我一命。回到拜恩后,我每天在床上苟延残喘,享受着本不应该得到的英雄待遇。我是自愿成为夜之民的。”
“那些人也是自愿?”
“大多数是。”夜之民领队轻蔑地笑笑,“但也有犯罪者、背叛的猎手、联军俘虏和不幸在战场上开垦的农户,总而言之,是些快死的家伙。加入我们是唯一选择。这样连罪人也能完全信赖了:如有不从,陛下的恩赐随时可以收回。”
好个节俭的法子。辛厄心想。废物利用,总不会亏。在深狱领主麾下,或许还会有活人与死人部队的区别,加瓦什则将他们一概而论。反正活人也会死掉,死掉后也会站起身来,补充进夜之民的行列,这样总数上毫无变化。没准在他眼里,死人比活人好用得多……这点连辛厄也认同。当他派夜之民部队执行高风险的任务时,死人们没有丝毫怨言。
但这不意味着夜之民能够踏平伊士曼王国。这里仍是秩序之土,受到七支点的保护。
抓捕飞鹰城公爵时,扫荡城区的部队遭到了袭击。一支藏匿着佣兵、贵妇、家眷、仆役、财宝和大小马车的队伍,由一个身份不明的神秘生物带领,试图突破城门封锁。辛厄本以为是冒险者干的好事,结果夜之民部队一触即溃,竟被对方杀伤了十数人。
传令官汇报时,雾精灵正忙着与总部建立通讯。他搭起了矩梯的框架,记录神秘之形的祭台上,魔文尚未点亮,就听南方传来一声巨响。“敌人启动了城内的投石机。”士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