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很快就到了。
以前在京都,苏家除夕这天,要跳傩舞、贴春联、封井、放爆竹、吃年夜饭、守岁等等,隆重得不行,然而今年一家人被发配戍边,颠沛流离,幸得遇上秋梦期,加上苏韵的制盐法,这才又从官奴遣犯回归良民身份,可谓是一波三折险之又险。
历此劫难,一家人也变得低调许多,连过除夕也不过只贴了副新联,做了一桌年夜饭就过了。
跟着当地人的习俗,下午酉时就开始吃饭。
往年在京都因讲究规矩还分桌而坐,如今一家十个人刚好凑成一桌。
桌上摆满了各式佳肴,鸡鸭海鲜,香气四溢。
苏学林和苏二爷斟了点小酒,苏长平作陪。
苏二爷问道:“大郎,听说你们酒坊新酿了米酒,可还有存货?”
苏长平摇了摇头:“眼下饥荒,粮食珍贵,长姐只让购买了五百斤稍微试一下,酿出近四百斤米酒,一下全被抢光了,只留了几十斤一直没拿出来。”
苏二爷满眼殷切,他觉得苏长平多少还是会拿有几斤放家里。
苏学林道:“韵儿做得对,如今别的州郡百姓都吃不上饭了,就算有粮食也得囤积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哪里能舍得拿来酿酒,我看这甘蔗酒就不错,口感甜润,香味芬芳馥郁,好喝。”
苏二爷忙道:“大哥说的是,往年咱们喝的都是浊酒,如今有赖韵儿咱们能喝上这等烈酒已经是不易,哪敢奢求能喝米酒。”
苏学林看了他一眼,敲打道:“你如今走了商途,结交的都是商家巨贾,你可别把那些商贾的臭毛病带回家。”
顾氏见他开始念经,没好气道:“除夕团圆饭你也不消停一会儿,别忘了你现在穿的衣裳吃的美酒,可都是靠从商挣来的银子,别摆着一副清高文人的样子。”
苏学林再次被老妻下面子,尴尬不已,但如今他在家中没啥贡献,更谈不上什么地位,不好出声反驳。
倒是苏二爷忙替他解围道:“大哥说的也对,文人自当有文人的节气,商贾也有商贾的原则,就算从商,咱苏家人就算从商也要做那儒商。”
苏学林满意地点了点头。
苏二爷道:“照我说,今年咱们家遭此劫难,而今能转危为安,最大的功劳就是咱大姐儿,我提议,大家来敬韵儿一杯。”
众人纷纷附和。
苏韵摆手笑道:“二叔说笑了,家里能好起来,都全赖一家人一起帮的忙,怎能只算我一人功劳,况且也幸好有秋大人做靠山,不然我再怎么有点子,也未必能有施展的机会。”
顾氏听她提到秋梦期,忍不住掩嘴笑了。
苏二爷忙道:“秋大人对苏家是有大恩,我等没齿难忘,但大姐儿的功劳也是明明白白地摆在那儿,来,韵儿,二叔敬你一杯。”
苏韵不好推辞,赶紧举杯回应。
苏长平和苏卿琳也跟着举杯敬长姐,苏韵又灌下第二杯。
苏卿萱见状,生怕落后,也赶忙举着手中的汤碗道:“我也要敬长姐。”
顾氏见状,忙道:“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大姐已经喝了两杯,这酒烈得很,再喝可就要醉了。”
苏韵笑道:“不打紧,喝了大郎和琳儿的,怎么能独独少了萱儿的一杯呢。”
苏卿萱一听,高高兴兴捧起自己的汤碗,和苏韵的杯子轻轻碰在一起,一副豪气万千的模样道:“干了。”
众人见状,哈哈大笑,原本规规矩矩的气氛终于变得欢快起来。
苏长宁和苏长越兄弟二人见堂哥一家都给大姐敬酒了,也不甘示弱,捧着杯子要给自家大姐敬酒,苏韵来者不拒,几杯酒下肚,一张俏脸也跟着变得红扑扑的。
顾氏心疼道:“我的儿,再喝可就醉了。”
“倒还不至于,更何况,没有给爹娘敬酒呢,怎么能罪。”
苏韵说完,斟满酒杯,起身离座,为父亲敬酒。
对她来说,这一年经历的这些事情,开局就是发配的地狱模式,以她自身的能力根本无法自保,父亲、叔叔和弟弟们,为了护住她,几乎都受了鞭挞之苦,每个人都把她当成眼珠子一样护着,这才使她这样一个妙龄女子在那样的境况下还能保全自身,全须全尾地来到岭南,开始扎下根基。
母亲顾氏,更是给了她全新的母爱,补全了心里这么多年来的残缺。
即便父亲死板苛刻,可也对她疼爱有加,能成为苏家人中的一员,她无疑是幸运的。
苏学林见女儿过来赶紧起身,结结实实接了女儿这一杯酒。
原本被老妻给怼得颜面无存的老脸终于变得欣慰:“好孩子,你这一杯酒,爹是要干了的。”
顾氏方氏等人也随后一并饮了杯中酒。
和往年不同,今日的几个菜都是妯娌二人亲手做的,几个子女跟着打下手,大家吃起来也觉得格外美味,一时间屋内饭香四溢暖意融融,一家人欢笑不断,竟比往年还要开心。
吃到一半,苏学林问道:“不知梦期那边是怎么过的年,他无父无母,身边就带着两个下人,大过年的未免也太冷清了,早知道将他接来家里一起吃年夜饭。”
顾氏也颇为遗憾道:“如今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