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火”是一个男人早已悄然燃烧着的“爱”的野火。
就在一枝花近乎走投无路的时候,第二天一早,有人送来了五斤玉米,还有五元钱。那人临走时说:“仇主任说了,你家儿子生了病,他跑到公社特批了五元钱。这回救济粮太少,下回要是再有,尽可能的多给一些……”
“仇主任……”自那个人走后,一枝花的眼前便有一个她熟悉而厌恶的男人的影子在晃悠了。她那心里,突然间,让苦、辣、酸、咸……搅合得乱糟糟的,但有个头绪是清清楚楚的:那就是那个男人的心思……
一枝花思来想去折磨了几天几夜。难熬的白日里,心被自己心里的手搓揉着;漫长的黑夜里,胸口被自己的拳头捶打着。她终于无奈地做出了决断:为了这个家,更为了自己心尖上的肉——小虎,她……
她已经顾不了自己——顾不了自己的脸面——顾不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比女人的生命还要珍贵的……
在苦难日子里煎熬着的女人,被日子似乎还有日子以外的什么,逼迫着,推涌着,别无选择地向“火坑”——明知是“火坑”——异步了。
唉,一个多难的女人,有谁知晓她的难处与心思呢?但在某一天的早上或午间,人们忽然从她那垂在腰间的独辫子上,无意间发现了花手帕——她原本可是个尽管爱美但一向朴实的女人啦……
自从一枝花那辫子上添了那么一点小小的饰物之后,仇小刀来王牌坊办“公事”的次数,便多了起来。他跟梦里都想见到的女人也便多出了“无意中”照面的机会。第一次,两人都没有开口,但仇小刀的两只眼睛,却是紧紧地盯着女人的脸;而女人始终低着头,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但那脸面红得有些不自然。第二次,仇小刀先开口打了招呼,女人也就平平淡淡地应了,但仍低着头脸,只是用眼角瞟了他一眼。就那一瞟——多少个男人痴想了多少年的那一瞟——那眼神里飞出一弯月牙似的钩儿呢!让仇小刀心里那早就埋下的情种眨眼间就钻出了新芽儿。
这下子,仇小刀可就胸有成竹并开开心心地琢磨起好事来了。他明白:她那一瞟里飞出的钩儿,并不是真想勾他那个黑溜溜的“人”,而是想从他身上勾到她想要的东西。“她想要些什么呢?她可不是贪图小便宜的没出息的女人,那几斤粮食几块钱……要不是被苦日子逼得实在没办法了——她明知是我……而抹下那个脸……再说,光靠那点救济粮、救济款,是填补不了她家里长久的日子的,更填补不了自己与她之间虽一时还摸不透却又有了底的‘桃花沟’儿……”
仇小刀心里清楚,这类女人,大多是不见兔子不放鹰,她想要的东西没到她的手上,你就别想沾她的身,还让你围着她的影儿空空地干想着难受。仇小刀自然急切地想让心里空空的难受变为实实的享受。于是,他决定来个放短线下重饵——钓大鱼。他找了借口,把原先的大队副业会计换了个位置,而让一枝花的男人——软根子顶替了。软根子曾经做过生产队会计,论业务能力,全大队比他强的数不出几个;再加上他胆小心细,兢兢业业,尽管现在忽然像旋了一阵风似的换了人并启用他,在明面上,也不会引起多大非议。这副业会计虽不如大队会计名声儿大,可手里的财权不小,大队的木业加工厂和两个大鱼塘的收支都由其经手。
那时候,大队的木业厂加工木料半成品,隔十天半月就要走一趟货,就是把货运到几百里外的收购地销售。副业会计软根子外出走货的几天里,仇小刀便不失时机——自然是水到渠成——也在他的媳妇身上“走了货”了……
一枝花第一次从外面的男人身上,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开了怀“进了货”之后,她从里到外地变了一个人。那开头的第一夜,仇小刀走后,她那双有意无意间都牵扯着男人心眼的眼睛,止不住的从心底里往外渗着屈辱的苦水,再也合不起来了。事前,日子的苦难,把她折磨得实在是无路可走,而乱了心,乱了步——闭起眼睛而“不顾一切”了;可当见不得人的“事儿”真正“作”了出来,她好像才突然清醒过来:“这……这……那男人是在自己的身上‘作乐’;而自己是在自己的这个家里‘作孽’了啊……”
她事前是想过“不顾一切……”可现在哪能不顾——身边的自家的男人,住在一个庄上的小姨,还有娘家,还有村里庄外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她已经后悔了,她甚至想到了“退路”。但她也明白:“自己已经搭上了‘贼船’,那满口喷着涎水恨不得一口吞了自己的‘贼人’——自己怕是身不由己了啊……”
天刚麻麻亮,她就孤零零一个人,倚在门框上:看看天,觉得天不是天了;看看地,觉得地不是地了;再看看屋子,觉得这个家不像个家了;她甚至觉得眼睛也不是自己原来的了——看什么都变了。她的眼泡儿肿了,她没有心思也不敢去看镜子里自己的脸——她感觉出来了。而且心里很清楚:前些日子,儿子的眼泡儿肿得厉害——那是病;现在,自己——也是病——是无药可医的“丑病”。她心乱如麻,也不想理出个头绪。她什么也不想做,就那样斜倚着。看看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终还是做到了灶台前——终究日子还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