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取澈回到横滨都已经是晚上了,她这次光明正大地用真容走进了先前租住的公寓楼里,打算明天再去港黑报道。
不过就在她洗完澡准备敷个面膜顺便看个剧时,手机铃声响起来,这是针对某个人特别设置的铃声,竹取澈一听这歌声就知道是谁给自己来电了。
“难离难舍想抱紧些,茫茫人生好象荒野……”(注1)
她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单手抓起手机滑动接听,一开口就是儒雅随和的问候:“老嘢,死了咩?”
“冇啊。乖徒你都还冇死掉,我点舍得去世?”
手机那段传来了一个中年男性低沉磁性的笑声,说出的话也是非常儒雅随和,一看就是跟竹取澈如出一辙的亲切口吻。明明两人许久没有联系,彼此第一句话就是互相问候对方死了没。
竹取澈换了个姿势擦头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后才有点抱怨情绪地跟自己的师父用粤语继续通话:“你都好久没有联系我了。”
“小澈,师父很忙的,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自己打电话给我啊?”
“国际电话费很贵的嘛,而且你手机号码又总是换。”
“那是要躲避赌场追债的人啦……想要师父有钱给你打电话,你就要多赚钱啊乖徒!”师父理直气壮地说道,“为师的余生就靠你来养着了!”
顿了顿,没等竹取澈骂人,师父又问道:“我听阿佑说,你跑去加入了一个横滨的黑帮啦?”
“阿佑”就是吉田佑,正是因为在日本有这位友人可以充当半个监护人,师父老梁才放心地扔掉徒弟自己跑去逍遥快活了。
“是啦,给人卖命赚钱,不然你以为你账户上那一个亿的美金是从哪里来的啊?”竹取澈忍不住嘲讽道,“天上掉下来的啊?”
“跟你说了多少次,天上只会掉炸.弹啦你这个笨徒弟!”老梁用一种宠溺包容的语气回答,“钱我收到啦,谢啦小澈!对了,在你帮忙赚钱还债的这段期间我又负债了一点小钱,不多,也就一千多万美金……”
竹取澈立刻挂断了电话。
十几秒后,老梁又打电话进来,这次倒是没有提那一千万的新负债,就好像突然失忆忘记了此事。师徒俩其乐融融地再次互相问候了一下对方的身体健康,并希望下次还能活着见面——如果一方没有在垃圾黑帮中被工作压榨到死,而另一方也没有被赌场的人追着打死的话。
“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呀?”少女可怜巴巴地问,“你上次来东京已经是两年前了。”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你再这样拖拖拉拉,等下次你见到我的时候,我可能连孩子都有了。”
“那我就教我的小徒孙抽烟喝酒,哈哈哈!”
竹取澈一听就惊了:“真敢带坏我家孩子的话我就打爆你的头哦,师父。”
电话那边也嚷嚷开了:“什么?小澈你这逆徒,我就知道你一直想要谋害为师!我看透你了!我死了也不会把钱留给你的,死心吧,你只能继承我的累累负债和蚂蚁花呗!”
“梁利辉你吔屎啦!摸着良心说这话好不好?你有个毛的遗产?!从小到大你这家伙就知道给我添乱,要不是我一直在努力赚钱养你,你早就被赌场的人抓起来打死了!”
“被打死也是我的自由——男人的快乐你根本就不懂!还有你这逆徒竟然直呼师父的大名,简直是大逆不道!是想要欺师灭祖吗?”
“有本事你来日本,我告诉你什么叫做真正的‘欺师灭祖’!”
老梁:“下次一定。”
竹取澈:……
结束通话前的最后,竹取澈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句憋在心里好久的话。
“师父父,我的红包包呢?”
“红包?什么红包?”
“新年红包呀。”竹取澈的语调变得甜甜的,还有点稚气未脱的感觉,先前那种突然咆哮起来的架势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人家才16岁啊师父。”
然而老梁依旧很冷酷无情:“开什么玩笑,龙国又没有到农历新年,我干嘛给你发红包?”
“可是日本已经过新年了!”
“那你让阿佑给你发呗……哎呀不说了,又有人追过来了,我得走了,拜拜啊!”
说完那边就故意装作紧张跑步的声音,几秒钟后就挂断了通讯。
握着手机眉头深皱的雇佣兵少女看看发烫的手机,翻了个白眼:“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他。”
——事实上,这句话她从认识师父老梁以来,就说了无数遍。老梁不仅不生气,反而笑呵呵地说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杀死自己的逆徒也不要忘记帮他收尸。
其实竹取澈一直觉得自己的师父是个神奇又古怪的人物。
她的师父梁利辉是龙国粤府人,祖籍禅城,先祖是咏春宗师梁赞先生,轮到他这一代差不多都是第五代的旁支了。
由于老梁早年在香江打工,当过古惑仔,后来得罪了道上的大佬一路逃到东南亚去避风头,结果阴差阳错地被一群雇佣兵抓起来去当炮灰,到最后反而混成了这群人的一员。
再往后,雇佣兵老梁捡到了尚且年幼还奄奄一息的竹取澈,因为一时的怜悯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