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速极快,眨眼已上高架桥了。
司机全程专心驾驶,陡然得到这句指令,他一片惶惑,怀疑自己是否听错,发生了什么?
没有时间细想,呼啸的风猛地从背后席卷而来,在车厢的每个角落疯狂乱窜。他浑身一激灵,整个耳道都灌满了巨大的风声。
白拓明打开了后排的车窗。
“危险!”沈秘书的震惊冲出口,马上没入风中。
混乱之下,司机慌忙去按身侧的开关,他连着快按了好几下,才发现那扇窗被只手握着,遇到阻力就自动停止上升。
“白先生!”他在冷风里哆哆嗦嗦地开着车。高架桥长得见不到尽头,前挡风前,后视镜后,周围的车流交汇不休。
司机简直六神无主,在这个时候,副驾的沈秘书一把扯开了安全带,他更是觉得要死了:“有监控在拍!”
沈煜只顾往后探过身去。
刚要把手伸出,白拓明便坐回椅位上,把窗关了。
世界顷刻间重归安静。
窗外黑夜与白雪相交,边缘泛出深蓝,冻僵的手指逐渐恢复了知觉,白拓明的睫毛上落了半片雪花,被他的体温融化。
他只是想寻找清醒而已。
但有些东西,并不仅存在于梦境,白拓明强迫自己回归现实,发现它们都还真切存在。
“往回开,”他说,“我要去问问她。”
沈秘书默默扣好了安全带。
刚好,司机终于看见了高架的出口,他拐进侧道,感觉后背上都是冷汗,他不住地说:“在回了,在回了……”
可是再回到原来的那个红绿灯路口,人早就不见了踪影。司机驱车兜兜转转,在附近绕了几大圈,一无所获。
街上空荡荡的,雪下得很大,外面天这么冷,每个人都在匆忙赶路,不多停留。
车内很沉默,只听得到低微的引擎声,司机徒劳地一再转圈,终于受不了这种折磨,委婉地说:“先生,高铁要赶不上了。”
秘书立刻向他递了个眼神。
两个人的求生欲都很强烈,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多话。而迟疑半晌,沈秘书还是开了口:“董事长在等你。”
沈煜口吻极冷静,事实上,他从后视镜里观察这个坐得如同雕像的男人,甚至判断不出他听到与否。总助是项惊险又迷人,而富有创造性的工作,得不到回答,就只能自己主动寻求答案:“那我给周律师打个电话,解释一下。”
白拓明还是不发一语。
他记忆中有为数不多清晰的无力感,大多集中在成年之前,他认为那都是因为缺乏力量。人性中有很多弱点,会阻碍这些力量,于是等长大一点,他慢慢学会如何去割舍它们,他觉得自己完成得还可以。
而现在心脏深处的某个角落告诉他,可能并非如此,这样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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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商场,林律师收起了雨伞。
赵新月退开两步,安静地看他套防水袋,很利索的两下动作。
她对他的出现,意外又不意外。他如今刚成为林道之的监护人,孩子出门,大人总会跟来看着。
见面时天色已晚,伞下光线晦暗,赵新月只顾茫然随男人往前走着,连聊了什么都没有印象。
到了这灯火通明的地方,她的视线才变得清晰,落在律师的胸襟上。他大衣未扣,随动作小幅度地晃动,露出下面的深灰色西装。
“林律师,今天出庭了?”赵新月不由询问,“很少见你戴这个,是律师徽章吗?”
在那服帖的衣料一侧,扣着枚蓝底银边的胸针。她偏过脑袋,凝神去看,发丝从肩头散落下来。
林高桥闻声也低下头,用手指捏住那枚胸章,看了一眼。
“我一般在出庭的时候会戴,但有时候也不一定。”他意识到她在问什么,笑着说,“今天是去了新事务所报到。”
赵新月“噢”了一声,跟着他走向商场下行的扶梯。
林高桥请她走在前面,自己接着站上来,往下两步,去下方离她一个台阶的位置。赵新月因而稍微高出了一点,需要落下眼帘注视他。
“我从纪市的律所离职了,今后会把重心放在沪市发展。”林高桥微微仰头,告诉她,“还有道之,等过了年,她也应该回到学校里去。”
律师的镜片后是浅色瞳孔,赵新月近距离看着,又“噢”了一声。她心里觉得不错,嘴巴却奇怪地说不出来。
不过还好,一下扶梯,就有人向他们招起了手。赵新月视线被一大桶炸鸡吸引,林道之正抱着它们,坐在快餐店窗边的吧台上。
林高桥低低一笑,为她让开道:“快去吧。”
赵新月去了。
刚迈开两步,她才想起了异样,纳闷地回过头:“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本来就是你们两个的约会。”林高桥停留在原地,清俊的面庞上仍是笑容。
“我正好有些事。”他体贴地打消她的顾虑,“等电影完了,我再来接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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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一小时,赵新月走进炸鸡店里坐下,林道之双手捧着脸,用目光表示对她的欢迎。
但冷不丁就笑嘻嘻地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