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宫偏殿, 陈玄滢小心翼翼地扶着齐瑢坐在榻上。
“瑢姐姐, 你今日为何要当着你皇祖母和父皇的面,把事情说出来?”
齐瑢将手轻轻放在小腹上:“之前隐瞒,是迫不得已, 如今皇祖母已经当众开口挽留我,我如果不顺势将事情说出来, 非要等将来瞒不住了再说,那岂不是依旧有欺骗之嫌?我这样说出来,父皇和皇祖母就以为我是不愿麻烦青州皇族, 反倒会更加怜惜于我。”
玄滢长公主闻言,恍然大悟:“难怪你说,本不想告诉长辈这件事,打算就这样悄无声息回荆州,只因为太后挽留,才不得不和盘托出, 免得他们为难……真是妙计!”
齐瑢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笑意:“总归是算计自己的亲人,何谈妙字。”
陈玄滢立刻安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谁叫皇帝哥哥听信冯皇后的话,对我们步步紧逼,五哥又不愿与皇帝哥哥起争端,一点用都没有!”
齐瑢听小姑子一句话把两位兄长、一位嫂子都数落了个遍, 又无奈又好笑。
她温柔地问:“你小时候不是总说皇帝哥哥好、五哥好吗?怎么女大十八变, 现在倒变得不喜欢他们了。”
陈玄滢撅起嘴:“以前当然好了, 只是现在, 跟以前不一样了……都怪那个女人!”
——不仅是那个女人,还有那个女人背后的家族,总是以助皇帝哥哥夺位的功臣自居,奸邪狡猾,撺掇皇帝哥哥给五哥赐女人,安排自己的亲眷入玄沣亲王府,还想左右她的婚事!
齐瑢知道她对冯皇后埋怨很深,但她没有告诉小姑子:她的皇帝哥哥变了,五哥变了,并不完全是因为一个女人。
甚至可以说,就算没有冯氏,现在的他们,也不会再是他们。
陈玄滢心底想要一个人来承担这个罪责,树立一个敌人去怨恨。
她不愿忘记昔日兄妹情深的美好,不愿责备自己的兄长,于是就把所有的愤怒不满,都投射到喜欢挑拨离间的冯氏身上。
反正冯氏一族确实做了这些龌龊事,被公主憎恶一点不冤。
“好在有七皇子和十一帮忙……希望齐老七以后能娶个讲道理的媳妇,别跟我皇帝哥哥一样,娶个搅事精!”
她想到了什么,对齐瑢道:“瑢姐姐,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待到你平安生产了?”
齐瑢点点头:“父皇既然已经承诺,即便荆州再来信,也会庇护于我。”
“那我们岂不是有一年时间不回荆州了?”
齐瑢从她语气里竟然听出了一丝兴奋之意,没好气地摸摸她的头发:“你呀,竟是一点都不想家的吗?”
“我又不像蓉姐姐,还有五哥在荆州形单影只、苦苦等候。”
被小姑子打趣的齐瑢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他白日有公务要忙,有同僚相伴,府里还有侧妃和侍妾,岂会叫他形单影只?”
陈玄滢立刻挨着嫂子撒娇道:“瑢姐姐放心,其他人我不敢说,五哥肯定会为你守身如玉的。”
虽然府里有皇帝指的侧妃,还有旁人以长辈之名送的侍妾,但其实只占个名分,不过是些摆设。
冯皇后想尽办法把表妹塞到了玄沣王府,玄沣亲王连正眼都没瞧过,根本威胁不到齐瑢这个正妃的地位。
他们离开荆州的时候,陈玄滢怕主母不在,有人就按捺不住跳了出来,很是在自己五哥面前明里暗里嘱托了一阵。
陈玄沣光是担心爱妻和小妹路上安全就够了,哪还有心思想这些事情,当即表示他们前脚出城门,他后脚搬书房里住。
亲王的书房涉及军机要务,非亲信不可入,连齐瑢这个王妃往日都主动避嫌,守卫又怎会让侧妃和侍妾随意出入。
到时候只要陈玄沣不出来,她们进不去,再怎么想争宠也是白瞎。
齐瑢脸微红,用纤纤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知道什么守身如玉,快莫要学老七派头,要不然等回了荆州,有人责备我教坏了你。”
陈玄滢握住齐瑢的手,笑道:“我就羡慕齐老七,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可由自己,还特别讨长辈喜欢。”
她看得出来,几个皇子里,青州的太后娘娘最喜欢的恐怕是没有神武的两个皇子。
“你当老七和十一真就无忧无虑了?”
齐瑢生长在皇家,又是幼年失母,一路看惯了宫里复杂的事,再加上后来远嫁荆州,一直与一些人斗智斗勇着,已绝非当年被父皇视作掌上明珠、天上明月的齐瑢了。
现在的玄滢,就好像当年的她,不管愿不愿意,都要长大。
正如她明了父皇不是曾经的父皇一样,陈玄滢也迟早要承认,她的皇帝哥哥和五哥,也不是单纯的兄长了。
齐瑢已经开始打算,若生下的是有神武的男孩,一定不能让他回荆州。
她宁愿跟孩子分隔,也不愿他身涉险境。
如果荆州皇帝根本不是真心过继弟弟的儿子,而是想拿她和玄沣的孩子做幌、好保护他那个体弱多病的亲生儿子,那这看似前途无量的过继之路,就是送子丧命之路。
因为到时候所有觊觎皇位的人,都会把这个孩子当成眼中钉、肉中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