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令得动此人,那么唐军的这一路指挥,也绝不可能是庸才。
渊盖苏文一把将战报掷在了地上,声色激昂,“诸位,北路告急,正在存亡之间,我必须亲自前往,但南路敌人也不可小视,谁人肯为我军出战?”
南路没有苏定方,也没有河水结冰。
南路还有虎飞岭,七重河,以及一处处前线山城驻地。
远比北路容易得多。
所以在渊盖苏文发出了这句问询后,在堂上当即响起了不少应和之声。
渊盖苏文最终做出了决定,选出了四人。
在他看来,此前就负责过攻伐北汉山城的将领恼音信只是输在天时之上,并不代表他在这一带的作战有何失误之处,由他负责坐镇七重城,尽
力将唐军阻拦在七重河以南。
另外三人则负责坐镇七重城后的冬比忽城与长池城等地,这其中包括了渊盖苏文的次子渊男建,高丽的佛教将领信诚,以及一名年轻将领剑牟岑。
他们的任务是,若不慎让唐军攻破了七重河,务必将其拦截在虎飞岭以南。
在离开之前,为防他们做出冒进举动,渊盖苏文又提醒了一句,“你们要做的只是死守,北路战线一旦局势好转,我即刻转道南路。”
渊男建当即应下了父亲的这条命令。
他也自信,自己必定不会像大哥一般打出这等丢盔卸甲的战事!
眼见父亲又随即将一批将领派遣到了平壤以西的沿海戍防,其中包括了他的弟弟渊男产,他越发觉得——
自己必须趁机在南路战事之中立一场保卫国家的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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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渊盖苏文做出这一条条发兵指令应付南北两路合击的时候,唐军也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
渊盖苏文的有一个猜测其实没错,唐军的进军速度,稍微有些过快了。
将士们都憋着一口气,想要尽快杀奔到平壤城下。
在斩杀了高丽将士将近三万人后,士气更是攀升到了顶峰。
可战事推进,也不能全凭着一腔孤勇,后勤和粮草总得接续上才行。
但参与此战的将领又都很清楚,渊盖苏文此人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若不能趁着他那个废物儿子的失败直接杀穿高丽的防线,让他凭借着高丽山城继续阻挡,拖延到最后难保不会被迫撤军。
让他们再拖延上个数年的苟活。
所以他们的出兵只能快!
同时,用最为精准的记录功勋,让参战的将领士卒都能保持充沛的作战信心,直到兵临平壤城下!
那些缺漏的物资就从途经的高丽城池之中夺取,不足的人手则通过减少战事中的消耗来弥补。
但即便是如此,任雅相坐在营帐之中,一边记录着军中的伤亡与战功,一边核对着上缴上来的物资之时,还是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长驱直入的潇洒背后,终究还是藏着不少隐患。
好在……好在最多三日,他们就能兵进平壤一带!
胜利就在眼前的信号,让他校对数据到半夜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疲累,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作为苏定方副将征讨西突厥时候的情况。
可突然之间,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竟看到自己面前的亲兵在朝着他看来的目光中染上了一层惊恐之色。
“任相!”
任雅相呆呆地看着面前突然多出的一滩血色,挣扎着想要握住手中的笔,却只觉全身的力气一松,直接倒了下去。
肺腑之间的压抑,好像在迅疾赶路后停下的一瞬间爆发了出来,直接夺走了他的意识。
“任相——”
“快!快去禀报苏将军!”
当苏定方赶到的时候,
营中的军医已经先一步被喊来了。在回头朝着这位老将军看来后,只对他摇了摇头◇_[(,做出了个回天无力的表情。
“其实前几日任相的情况就不太对,当时还专门找我来取过药,我告诉过他,他这可能是被北地寒冬激化了早年间的伤势。我本想向苏将军禀报的,但任相说先……先瞒着您。”
苏定方已疾步到了任雅相的病床边上,看似寻常的语气里已带上了几分颤抖,“他是武将起家,怎么可能没有旧伤!”
他能猜到任雅相为何非要阻拦住军医向他奏报,因为在这等长驱直入中,一路大总管兼宰相病故,势必会影响到兵力推进。
可若是错过了这个最好的抢攻时机,也就意味着更多人的伤亡。
他也能猜到任雅相为何非要让自己劳心劳力不敢懈怠。
他位居高官却是行伍出身,知道府兵多有不易,此前的青州征兵之事也传递到了他的耳中,让他必须严格记录下这些将士的功勋,以免在这出高丽行军中出现哗变。
可……可他为何不想想自己啊!
苏定方的眼前已经有了几分模糊,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上多出了一道发力。
低头看去,就见那张苍白失色的面容上,那双眼睛还带着回光返照一般的清醒,正在朝着他看过来。
他费力地挤出了一句话,“将军,我能看到顺利渡河进攻,已经……不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