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像是唯恐这些人还要阻拦,她又补上了一句:“闪开,耽误了人命,有……有你们好看的!”
这话说得挺狠!但孙思邈觉得,自己只要耳朵没出什么问题的话都不难听出,她这话说得极不熟练,好像头一次以这等方式来威胁人。
在场围观的几人既多见南蛮做派,又怎么会瞧不出,她这分明是着急之下的色厉内荏,想着对方求医问药或许也有些不容易,各自让开了一条道路。
两匹骏马当即从这条让开的路中窜了出去,直往东阳以西的岷江方向而去。
不过目送着这四人双骑离开的背影,又忽然有人意识到了什么,开口问道:“糟了,若是孙神医被接走之后就不回来了怎么办?”
“……他徒弟还在此地,应当不至于吧?”
“那也说不准啊,”还是有人担心道:“你们有人认得那两匹马的来历吗?这可明显不是我们益州骏马。”
益州的马没有那么高壮,比起方才的那两匹可要差得太远了。
倘若他们的猜测没有出错的话,能有那等风姿的骏马,必定有些青海骢的血脉。
这么一算的话,剑南道能有这等本事的便不多了。
可惜他们大概从一开始就猜错了方向。
而两匹骏马已如电光疾驰,载着四人抵达了江边。
马还未停下,孙思邈就远远瞧见,在那江上确实停靠着一艘大船,光是站在船头船尾的船夫就有六七人之多,果然是要在接到人后以最快的速度将人送去病患所在之地的样子。
再想想方才自那孩子口中说出的患者病因,孙思邈知道,现在确实是十万火急的时候,片刻都耽搁不起!
他甚至没等李清月在前,以主人家的身份将他给请上去,他就已自己跳上了船。
李清
月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诓骗于对方的负疚感,但想到她又不是打算将人直接在这等情形下掳掠带走,一路送到洛阳去,这点负罪感又顿时被她抛在了脑后。
她转头朝着船夫吩咐道:“开船!”
这艘停泊在江边的大船当即离岸启航。
孙思邈自船舱之中朝外看去,就见大船行驶的速度果然不慢,连带着船外景物的倒退也很是快速。
可惜不知道,那个落马之人还能不能赶上他们……
“孙神医,我可以进来吗?”
他刚想到这里,就听船舱外传来了那个孩子的声音。
孙思邈琢磨着,这应当是她要交代一番病人具体落马的情形,也好免于在抵达了那头后再进行一番发问,耽搁救治的时间,便回了个“请进”。
但当船舱房门被推开后,孙思邈却不由瞳孔一缩。
只因这走进来的五岁女童身上早不见了那件沾染了血与黄沙的衣服,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齐整华贵的衣衫!
同样有变的,是她方才那心急如焚的状态,已变成了此刻的气定神闲。
孙思邈下意识地往窗外一看,便见这船并未保持着原本的急速前行,而是停在了江中。
这可真是好大一出变化!
又哪里还是方才急于求医的样子!
他若见到了这样异常的表现还猜不出来这其中有诈,那么他也早不能活到这么多年了。
偏偏在之前,就因为对方还只是一个孩子的缘故,让他下意识地降低了戒备之心,将其中的有些异常都给忽略了过去,就成了此刻受制于人的情况。
更让他忍不住暗赞了对方一声的,是这孩子完全无视了他此刻的抗拒,已像是没事发生一般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孙思邈也这才发现,在这桌案上居然还有一壶才烧开不久的水,分明是对于他能够被快速请上船,有着绝对的自信。
照这么看,还真有一番待客的礼数。
“请孙神医不要介意于我等的失礼。”李清月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等并没有要将您挟持而走的意思,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交谈空间罢了。”
孙思邈沉声质疑:“既只是要一个交谈空间,为何不能在我那寒舍之中?”
李清月摇了摇头,“一来,那里并不安静。二来,我猜我若是直接登门陈说,您必定觉得我还只是个孩童,不会将我要说的话放在心上。三来……”
“这个见面的方式还是我在抵达益州之后才想到的,您就当我是在古事典范中寻到的方法吧。”
这三个理由被她说得无比顺当,以至于孙思邈险些都要觉得她这确实是情有苦衷,而不是开门诈骗。
但他还是先板着个脸,决定再听听对方的说辞,“何为效仿古事。”
李清月坦然一笑,“我既来蜀中,自然听闻蜀汉旧事,昔年诸葛孔明曾为荆州牧刘表之子刘琦问策,刘琦请诸葛孔明同上高楼,宴饮之间令人去梯,此为话出于你我之口,再无旁人听闻之意。”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都只二人知道了为什么还能往史书上记,但她如今和孙思邈同在江中大船之上,与这高楼无梯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我今日也有问题相询于神医,恐怕您不敢回答,只能用这招上屋抽梯之策了。若您还觉心中不快的话,这杯茶水就当我向您请罪所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