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缃芸从安定公主处回来了。”
将将入夜时分,钟渊还在书房内见人办事,正是忙碌的时候, 原本这样小事不必禀到主子面前的, 秦理犹豫再三, 思及主子每每待安定公主多番上心, 还是小心来回了一句。
“正在外头候着, 若是殿下没什么吩咐, 还叫缃芸回原处伺候罢?”
钟渊手上的笔一顿, “才回来?”秦理忙道:“是, 安定公主那里派了人送来的。”
“这个交代下去。”钟渊继续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递出去给秦理, 方道,“叫她进来,我见一见。”
秦理先收了信纸在怀内,便又听见钟渊要见缃芸, 忙躬身道:“是, 奴婢着她进来回话。”
缃芸正在廊下等得忐忑不安, 虽则她是钟渊别院中大丫鬟了,可主子人在皇宫,她能见到面的次数少之又少。就仅在身边伺候地这一阵子,钟渊又是个喜怒不形于色,冷冷淡淡的人, 缃芸打心眼儿里怕他。
秦理出来时,竟还在走神,叫了几声才听见,慌慌张张忙福身道:“是。”
秦理引着她进内, 路上见缃芸着实不安,又怕她说错了话惹得钟渊发怒,索性提醒道:“进去了不必多嘴多舌,主子问什么,你照实回就是了。”
缃芸感激地点了点头,忙要给秦理塞荷包,“多谢公公提点。”
秦理却看不上这些东西,便轻轻推了回去,“你当我是什么了,这点子话也要你来打点——去罢。”
缃芸这才看见已经到了书房门口,见秦理不收,她也不敢来回推让,忙把荷包往自己袖子内塞了,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秦理进内。
一至案桌跟前,方等秦理说了一句,“殿下,缃芸来了。”便忙不迭地跪了下去,“奴婢给殿下请安。”
上头半晌无话,过了好一会子才道:“起来罢。”
缃芸也不敢抬头,喏喏应是便垂头站在地下。
钟渊半晌才道:“你去了这两日,旻儿都遣你做什么了?”
旻儿?缃芸愣了一瞬方明白过来二皇子说的是安定公主,心内一壁咋舌两人熟稔至此,一壁忙恭声回道:“不曾做了什么,奴婢去了,初时也不跟在公主身边,只是今日荣府宴席,才叫奴婢出来端了一回茶。”
钟渊终于放下笔,抬头略略看了她一眼。缃芸还低着头等着呢,秦理心头一跳,忙出声斥道:“愣着做什么,只把这两日到底如何说了,还等着主子一句一句问你不成!”
缃芸吓得一缩脖子,这才醒过神来,明白原来二皇子是等着自己往下说呢,忙福身赔罪,接着细细将这两日之事说了一回——实则也就是今日荣府席上的事罢了。
钟渊听得忍不住一笑,“果然她格外聪慧。连这个都预料到了,竟提前预备下这么一个人来。”
缃芸听他笑了,胆子大了些许,忙道:“公主是难得的善心人呢,方才回来,还叫人赏了奴婢一个镯子,说是委屈了奴婢——其实奴婢有什么好委屈的,原是应当应分的……”
她絮絮的还要说下去,钟渊的注意却不在这上头,打断道:“她赏了你一只镯子?”
缃芸猛地被打断,还有些懵,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从袖袋内掏出一个用绯色帕子包得方方正正的包儿来,捧着道:“是,这便是公主赏的镯子。”
钟渊抬眼看向秦理,秦理忙伸手从缃芸手上拿过镯子来呈了上去,钟渊的指尖在丝帕上微顿,捻着细细摩挲一阵子,触之丝帕不像是楚旻常用的料子,反而稍有些粗糙,便随手抽了出来扔在桌上,将里头的镯子托在掌心,对着灯细细看了半日,似是自言自语般低声喃喃道:“这镯子,我见她戴过。”
底下缃芸既看不见也听不清,秦理却隐约听见了什么,心中便多少有了谱儿,见钟渊出神,度量着外头天色渐晚,时辰不早,缃芸再留在书房内不妥,便悄悄自己带着她出去,仍叫回原处伺候,只叮嘱道:“这两日的话,不许随便说去,你知道了?”
缃芸正遗憾镯子不曾拿回来,可也不敢真问二皇子要去,听见这话,忙点头道:“奴婢省的。”
秦理这才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点笑模样来,“明儿开了库房,里头镯子收着的不少,让人带着你捡去。”说着又从袖内掏了一半约有二三两重的银饼子,丢过去笑道:“二皇子赏你的,拿着花去罢。”
缃芸登时喜不自禁,方才的遗憾都丢到爪哇国去了,拿着银子千恩万谢的,半日才回去了。
秦理方返回书房,却见钟渊已经不在书桌前,不由一愣,便听见里头道:“伴伴?”方知钟渊已进了内室。
进内,却见钟渊正给一个匣子落锁,钥匙仔细地贴身收了起来,不由笑着调侃道:“殿下这是藏什么宝贝呢?”
钟渊也不避讳,当着秦理的面把那匣子仔仔细细亲手摆在多宝格最顶上一层,尚不放心,退后几步托着下巴瞧了半晌,又取下来,自己斟酌半日,抬腿出去,端端正正放在了书案右边,随手可及之处,还小心地将砚台等物都挪到了另一侧,方满意地点了点头。
秦理从旁看的是又要笑又要叹,竟不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