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诸皇子膝下挑一个孩子过继给慎王府。那天皇祖父叫了所有适龄的皇孙,问有谁愿意去,没有一个孩子敢做声,就算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天性让他们不能想象离开自己的家去往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也不想,我没动。”
楚旻一惊,脱口道:“可是明明说……”
“说我自告奋勇站了出来,要去老太妃膝下尽孝是不是?”嘉成公主拢了拢鬓边碎发,含笑道,“父皇把我推出去的。”
楚旻一时愕然,竟不知该怎么评价天德帝,只能说他野心勃勃,当时可见一斑。连自己的女儿都舍得。
“当时阿姐是皇上唯一的女儿罢?”
“不但是唯一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孩子。是他口口声声告诉母后,他如何期盼跟自己妻子共同抚育的至宝。”
嘉成公主笑容收敛起来,淡淡道:“是他信誓旦旦保证这辈子都永远留在身边,即便出嫁也要拼命求着皇祖父留在京城而不去联姻的嫡长女。”
“可我才五岁,他就把我推出去过继给慎亲王府了。”嘉成公主思绪飘回了五岁那年,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其实皇祖父犹豫过要不要我去的,因为我是父皇唯一的孩子,过继总也要挑个兄弟姊妹多的方妥当些。”
“可父皇教我说,我见了老太妃一面便心生仰慕,愿意到她膝下尽孝。皇祖父听了当然高兴,对我对父皇母后都大加赞赏,说他们教出了一个纯孝的好孩子。”
“我不知几次见过之后母后夜半流泪,却还强忍着教我到了慎亲王府怎么小心行事,嘱咐我去了那里就不是自己家这般自在,要学会看旁人的眼色。”
“刚来那一阵,我几乎处处小心,事事留意。幸好老太妃是真心疼我,她护着我,体贴我,知道我想母后,常常请她来慎王府做客。也教我为人处事的道理,甚至连怎么样示弱,怎么样能在宫内活的更好都毫无保留地教给我。”
“我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老太妃待我好,我也拿她当亲祖母一般侍奉,即便慎郡王夫妇不怎么喜欢我,我也不以为意,只想着能伺候老太妃晚年,也是对她的报答。”
“可这样的日子也没多久。”嘉成公主歪着头想了想,轻声笑道,“后来大伯父被废,原定嫁往蒙古的他的女儿已经不合适了,尽管当时叔叔伯伯们都对那个位子虎视眈眈,可也都没人愿意真的送自己女儿顶那个位子。”
“这个时候父皇站出来了,他说凊儿自幼养在定老太妃膝下,知书达理,克己恭俭,他愿为国分忧。”
“我就这么被封做嘉成公主,嫁去了蒙古。”
嘉成公主现在说起来是笑着的,但楚旻却看出了无尽的悲凉,“为乾要去给我讨公道,他说他要去皇祖父那里告诉皇祖父,我阿姐不是自愿去的,她想留在京城给太妃和母亲尽孝,她还想看着我长大。”
“我怎么可能让他去呢?”说到这里嘉成公主才流下了一滴清泪,苦涩道,“父皇始终瞒着我们,我们知道的时候,已经降了圣旨。我都封了公主,向天下人昭告了皇家有一个仁孝的皇孙,这时候他去了,那岂不是打皇祖父的脸?”
“不但救不了我,连为乾自己也要搭进去。”
“我日日日夜夜地流泪,老太妃抱着我也哭,说她在宫中谨慎小心一辈子,处处不惹事,到头来却连自己养的一个女孩儿都护不住!母后更是哭得眼睛都要瞎了,她去哀求父皇,却被他冷冰冰的一句‘家国大事,不要妄议朝政’堵了回去。”
“这岂不好笑!”嘉成公主冷笑连连,尖声笑道,“我的母后连自己女儿的婚事都不能插一句嘴,这是家国大事!”
“可是没有办法。”她迅速冷静了下来,缓声接着道,“母后只能告诉我,既然我生在皇家,那就要担起身为皇室子女的责任。”
“我也这么告诉自己,我这一辈子是大安的,是朝廷的,是父亲的,也是皇帝的,唯独不是我自己的,也不是我母后弟弟的。我已经给老太妃尽过孝了,让她十几年开颜,接下来竟死了别的心,唯有以命尽忠,报国而已。”
“这么糊弄了自己十来年,我听见母后去了,我不能回去送终,我听见父皇如何悲痛,只觉得是个笑话,那个时候我就起了这个心思了,我想看看,他这么标榜自己待母后深情,母后留下的唯一女儿要是被谋害,他怎么选择?”
“恰在这时,老太妃的人来了,她告诉我,她没多少日子了,人快要走了,越发舍不得我。她一辈子谨小慎微,没做件出格的事,唯独在我身上,她不甘心。”
“原本老太妃说,她来一场大病,让我回京尽孝,借着要死了的时候,跟太上皇求一个恩典,让我回京居住罢。”
“可我不信太上皇能答应,却正好合了我的心思,我就告诉老太妃,请她先不要动,按着我的计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