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九月,天愈发短了,不过将将申正时分,日头便缓缓坠下西山,原本湛蓝得不见一丝云彩的天空,染成了浅浅的缃色。
楚旻瞧着晚霞,不禁思绪飘到了在沧浪亭同钟渊两个分别时,那人郑重地作揖,恳切道:“先前我知道海州走私蔗糖一案有你出手,如今又听见旻儿在贾家园子内查清楚的两件事,最信你不过。如今我可谓是孤立无援,思来想去,唯有旻儿你能助我。”
说着便又作揖下去。
楚旻忙扶他,一口便答应了下来,不管从哪处考虑,自己都没有不帮钟渊这个忙的道理,但她不愿说是为了钟渊救了楚星一命,恐他推辞,便故意嘻嘻笑道:“就是看在为乾这张如花似玉的美人面上,我也不能不帮啊!”她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我不敢说一定能查清,但定然尽我所能。”
钟渊反而被她一下正经一下调皮弄得不知所措起来,脸上红晕更甚,反倒像两人掉了一个个儿。
楚旻这时候回味着钟渊临走时脸上那抹艳过彩霞的红晕,不禁心神荡漾,听见藿香道公主府到了,才仿若无事地咳了一声,下了马车。
楚旻才换了衣衫,理了发髻回到自己院内,便见兰香等人忙着出来福身笑道:“公主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林姑娘一遍遍的,怕是把奴婢们问得傻了!”
“玉儿还没回去?”楚旻一壁说,一壁便踏进了院子。
黛玉果然还在楚旻院子里等着,一见她回来,赶在众人前便迎了上去,眼含担忧道:“姐姐……”一切问候之语碍于周围丫鬟众多,又咽了下去。
楚旻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自己无事,不必担心,方道:“你们都下去,留下藿香就够了。”
丫鬟们福身应是,鱼贯而出。
楚旻同黛玉在炕上盘膝相对而坐,又命藿香在底下绣花墩子上坐了,见黛玉脸上担忧,楚旻笑道:“说了无事的,玉儿还不信我——吃了晚膳没有?我叫她们给你备了的。”
黛玉嗔了她一眼,“这会子还有心情说甚么吃——平白无故的,又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太后叫你过去,光说没事儿,我这心也放不下来。何况姐姐做什么去了,都说了你回来了,这早晚才过来。”
楚旻笑了笑,却没提宫中之事,而是道:“沈家妹妹回去了?”
黛玉点头,“我心神不宁的,倒是抱歉慢待了人家。幸而二哥哥正在这里,便顺路送回去了。这会子听见姐姐你在书房商谈,想来是送了家去的。”
“也好,那二哥自然知道叮嘱她们近来小心行事,连带着沈世叔那里也要嘱咐一句,省的平白触了霉头。”
楚旻笑道:“你心细,有些细节我忽略了,你却记得。且在这些事上,即便哥哥再尽力贴近,他也是个男人,往往就不自觉带了偏见而不自知,不能比着咱们一样感同身受。”
“咱们两个商量出个结果来,我再跟他说,既省了周折,又不易出错。”
黛玉被她一句句夸得不好意思起来,捂着红扑扑的小脸,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姐姐说罢,只别这么夸我,怪羞人的。”
藿香此时方敢笑着插言道:“公主说的一点不差,林姑娘正是这样。”
说的黛玉更羞了几分,心内却底气足了。
楚旻又打趣了几句,方正色道:“适才在哥哥那里我也没有说的很清楚,还有些事,更不能当着众人说,所以我才让她们出去,仔细说给你听。”
又跟藿香道:“你也听听,你是我身边第一得用之人,这事儿你也出个主意。”
藿香忙道:“奴婢不敢说甚么出主意,只好听着您两位说罢了。”
黛玉摆手叫她不必过谦,又催着楚旻快说,“我等了半日,正是着急得不得了的时候。”
楚旻一笑,便将方才钟渊所说一一详述,又宫中之事一一言明,又把跟楚晏猜测的事说了,长篇大论下来,竟足足说了大半个时辰。
黛玉半晌无话,只抱着杯热茶呆呆地愣神。
楚旻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也没动静,好笑起来,忍不住推她肩膀笑道:“玉儿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啊?啊……”黛玉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垂头拨弄茶上浮末,叹息着道,“我是感慨天家无情罢了。”
“这还是元后所出嫡长女,远在蒙古,命悬一线恐怕都没人知道,连亲爹也为了旁的不肯出头。可见女孩儿家在那些人眼里命就不值钱,倒让我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
“浑说!”楚旻立即在黛玉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旁人我不管,你的命却是最值钱的,不许妄自菲薄,更不许伤春悲秋伤了自身。须知你不以自己为重,旁人才看轻了你呢。”
“实则倒也不必叹什么天家无情,权势面前不论男女都是动心的。不过是男人们尝了权势的甜头好处了,为了自己就睁着眼说瞎话,强令女人不许沾染罢了。”
“小瞧了女人,是要吃大亏的。”楚旻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黛玉的心绪稍稍好转,听见楚旻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