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咱们的人守着的人来回说,太乙庙近处平白多了不少人,举止间虽不明显,但军中待得久了的能瞧出来那股子习气。应当就是安定王爷动手了。似乎有人见过安定世子去过太乙庙附近。”
离亲王府不远处的一间小小房舍,一身粗布短打扮、长相平平无奇的一个男人正恭敬回话,“他们不敢表露得太显眼,只是偷偷打听几句——主子,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安定亲王是真有本事的,他家世子虽一向韬光养晦从不出头,但也不可小觑。让咱们的人回来,别露了声色。”
清冽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吩咐了下去,男人只敢轻轻抬眼,猝不及防之下正跟一双透彻又冷漠的眸子对视,当下心内一凛,整个人都激灵起来——怪道宫内都说这位爷貌比潘安,面若好女,饶是见了这么多回,每次见到还都忍不住要呆上一呆。
不过……他畏惧地低下了头,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让人不敢直视。他只敢恭声应是,见上头再无吩咐,方慢慢退了下去。
“主子。”内室绕出一个穿着简单绸衫的男人来,约莫三四十年纪、面白无须,声音细细的,瞧着上首少年,抿着唇露出一丝心疼的愁容来,忍不住抱怨道:“您自打落生便尊贵无比,哪儿是那些人能比得上的!又何曾受过这般委屈,不过一趟差事罢了,交给手底下谁不能办呢,偏生要主子您亲自从京内跑一趟。”
他一壁絮絮地说着,一壁从墙上取了吊子里烧的滚热的水,仔细涮了茶碗,斟了一杯茶来,“又是扬州又是海州的,又不许您走漏了风声,好端端天潢贵胄,累得人都消瘦了!”
“伴伴慎言。”少年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东北关税看得太紧,离京也近,不好动摇。。”
他唇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来,“他想对林如海下手,抓江南的钱袋子,又怕皇祖父察觉,不敢轻易自己动手,不然这差事也轮不到我。”
那伴伴又气又急,口不择言道:“怪道我说皇贵妃这回怎么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回回他们口蜜腹剑,脸酸心硬,在万岁跟前儿说的开
了花儿似的,一口一个长兄,真是好差事,怎么不叫大皇子去呢!”
他说着又心酸起来,一行垂泪一行嘟哝,“娘娘这才去了多少日子呢,她就威风起来了,准信儿还没有,架子倒架得快!”
“好了伴伴。”少年却是很无所谓的样子,反倒劝道,“出来也是好事,在宫内少不得要为母后的奠礼生气,又要看他那一番作态,什么不是不爱重母后,只是受礼仪所束,奉太上皇旨意不得不从简罢了——戏做的比西园的学生还好些!”
伴伴反而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赶紧过来阻拦,“我的小祖宗!在这里说一句两句也就罢了,回了宫万不敢如此的!”
少年很快平静了下来,只淡淡点头道:“我自然明白——再过两日便是母后周年,伴伴预备下祭品,我在这里遥祭母后罢。”
伴伴低声应了,面上也带着哀色。
“对了,”少年忽又想起什么来似的,问他道,“那块玉玦,当年我第一次握弓母后赐的,伴伴可还记得?”
“那是自然。”伴伴忙点头,“上好的青海料,请的家里常用老师傅……”
他话未说完便被少年打断了,“那个工匠可还在世?可还雕过什么别的东西留下来?有没有人认识?”
“这个……”伴伴皱起了眉,垂头想了半日方道,“这原是老国公爷家里养的,并不给外头做东西,只在家里用的。东西也不多,或许家里存的还有一两件,再就是娘娘嫁进宫时带的几件罢了。如今人早就去了,他也没个徒弟,唯有个女儿还早年便失散了,恐怕没人能认得出来。”
“那就好。”少年悄悄松了口气。
原本是奉父皇之命,暗地里联络扬州官员扳倒林如海,不想偶然察觉盐商竟打起了走私蔗糖的买卖。他母后出身修国公府,于军务上也算耳熟能详,一听便知不妙。
跟盐商勾结的并不是倭国朝廷,却是在海上横行伤我百姓的倭寇,他们获利巨大,转而把钱投到武器船只上来,更伤百姓,有害国家!
于是他悄然隐去行踪,一路跟着林如海的家眷暗中保护,直至海州附近安定亲王世子带人护住了她们,让少年一扫之前对楚晏的看法不说,心中也放心不少
——看来安定亲王应是能摸通关窍,阻拦此事的。
但到底不能完全放心,索性跟着盐商的人来了海州,甩开了父皇派来的护卫,蛰伏下来一壁暗地里查访,一壁看安定亲王那里能否发现,若是发现不了,他好提个醒儿。
这才有了太乙庙的一幕。那天他亲自带人在太乙庙蹲守,正看见安定郡主扮了男装,也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鬼使神差,明明只是想捡一块石头瓦砾扔过去好叫她看见土车上藏得走私蔗糖,谁知正对上那一双澄澈的笑眼,鬼迷了心窍一般就从手上脱了玉玦扔了下去。
安定郡主果然发觉了不对,那块玉玦也理所当然进了人家的手里,他却又后悔起来,带着那块玉玦原是为了离京不能亲自致祭母后留的一个念想儿,如今扔出去了算怎么回事?
再说了,万一被人认出来玉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