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温升高,苏小满将弄好造型的香肠放进油锅里。
澄澈的明黄热油噗嗤噗嗤的冒出油花儿来,小香肠的造型本来就像个小人,这会落在油锅里,像是个水性极佳的选手,不断扑腾着,翻滚着。
这时,鹌鹑蛋也煮好了,白师傅剥好蛋壳,问苏小满:“小满姑娘,下一步要怎么做?”
苏小满也不含糊,又拿起粗细均匀的面条,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在鹌鹑蛋上缠绕,最后用清水粘住最后的尾巴,面条就不会散架。
缠绕好的鹌鹑蛋看上去像是藤球,造型带着原木色的简朴美感,咳,或许是更好吃的美感。
“这个简单,”白师傅道,“我自己做就行,你做你的小香肠吧!”
苏小满不客气道:“麻烦白师傅了。”有的人一见就掐,有的人一见如故,这不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而是各人的品行能不能入眼。
她看向油锅,裹着香肠的面条已经被炸成金黄的色泽,这就差不多了。
她夹起香肠,放在架子上等待沥干油,然后把缠绕好的鹌鹑蛋给放进锅里炸。那么多油,本来就很香,而有了肉肠、谷物和鸡蛋的加入后,油脂的反应更加剧烈。
白师傅看出里面的门道,说道:“其实小满姑娘做的东西看上去很普通,但是这里面的巧思才是最难得的。”
“掌柜,你看,我天天跟面条打交道,从来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把面条缠绕在鹌鹑蛋上,”他还不忘挤兑一下老对手,“老陈天天跟鸡蛋鹌鹑蛋打交道,也没想过把面条缠绕在鸡蛋上。虽然说我们俩的关系不怎么样,但就算我跟老陈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也不会想到这份合作的做法。”
这话把刘掌柜和朱掌柜都说笑了。
朱掌柜倒是深有同感,“我们做生意,其实就是需要这么一点点巧思。大家卖的都是相同的东西,为什么要在你这买呢?像是外面卖点心的,多了去了,但是喜记点心铺子为什么人家就能传几代人?这里面材料的配比以及蕴藏在其中的巧思才是秘方呀。”
苏小满没有任何歧视男女的意思,她觉得男人也可以细腻,女人也可以强硬,反正大家都是人。
但是这是在古代,其他人不像她的思想这么开放,对男女群体差别有固定的印象。
而且,为了给女同胞们争取机会,她这次还真得顺着两位掌柜和白师傅的话说下去。
“可不是嘛,”苏小满道,“不是我说,厨房里的人还真得有点巧思在,而且这细腻活儿啊,姑娘家做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第一,姑娘家大都从小帮忙干活,对于厨房的活特别熟悉。反正我去谁家,都是看到婆母姑娘家在厨房里忙活的,男人倒是很少去厨房。第二,你们看,像做针线活、绣花,都是女人在做的,这样儿活儿最考验耐心和细心,特别是绣花,差一点都不行。”
苏小满这不算鼓吹,而是实话实说,“其实,我有一点很不理解。”
苏小满的新鲜论调成功吸引了几个男人的注意力。
白师傅顺着吻下去:“不理解什么?”
苏小满看了他们一眼,“虽然我与几位不是过命的交情,但我觉得几位都是信得过的长辈,那我就说了。”
几个男人连连点头。
苏小满装作十分不解的模样:“刚才我说了,家里都是女人家进厨房,但为什么各大酒楼的后厨都是男人当厨子呢?”
这话一出,厨房瞬间安静下来。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
苏小满也不在意他们相互之间的对视,她自顾自道:“是女人家不擅长吗?不是的,要不然为什么家里做菜的都是女人呢?”
“我个人很喜欢做菜,从小就喜欢,但是,我爹说,没有女人可以进酒楼的后厨当厨子。”反正苏勇已经没了,苏小满把这话安在苏勇身上完全可以,不会有人知道苏勇说没说过这样的话。她打定主意,以后四时八节都去城郊的墓碑前诚心拜祭苏勇。
咳,扯远了,回到现在的情况上。
“所以啊,不是我们女人做得不够好,而是,从来没有人给过我们机会。”
刘掌柜摸摸鼻子:“酒楼人多的时候,厨房特别忙,里面的人特别累,女人恐怕受不住。”
苏小满微笑看他:“您不知道,过年过节家里的厨房也特别累,特别是过年那几天,要是宗族大的话,厨房里肯定得从早忙到晚。可是,有女人在这样的场合里掉过链子吗?”
刘掌柜不说话了。
苏小满转头,捞出炸得金黄的“藤球”团子,“所以啊,不是女人受不得累,而是男人太精明了。”
白师傅好奇:“这话又怎么讲?”
“因为他们知道在家里的厨房不能挣钱,但在外面的厨房能挣钱,所以就把能挣钱的机会牢牢把控在男人手里,却把挣不了钱的家里厨房扔给女人。”
苏小满说得干脆,几个男人的脸上却心虚地撇开眼。
刘掌柜期期艾艾地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苏小满当作没发生过什么事,雀跃地击掌道:“好了!”
其他人将目光放到桌面上,赫然发现,上面多出了两碟精致好看的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