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记得刚跟随师父时,夜里总做噩梦,非得这么抱着您才能入睡,只是后来搬来了此地,师父便不让我同您一起睡了。”
温诀道:“你没说过?”他那时候白天夜里都忙,很少有休息的时间,一旦得空便睡得很沉,至于身边的小孩睡得好不好,他压根不知道。
温诀从前一个人住惯了,从小到大几乎没和什么人一床睡过,所以在搬家之后,他就给小孩准备了自己的房间,倒是记得刚开始的时候,那孩子总过来敲他门,说一个人睡害怕,他当时只以为可能每个孩子都要经历这个过程,也就没怎么放心上,甚至为了让那孩子打消念头,态度摆得很是坚决冷淡。
现在想来,这孩子当时被自己拒绝后,定然十分的无助。
殷无咎往温诀身边蹭了蹭:“那时若我说了,师父便会允我继续同你睡在一起吗?”
温诀没回答殷无咎的这个问题,一来这世上没有如果,过去了便是过去了;二来时过境迁,他已有些无法找回当时的心情。
殷无咎见他沉默,心里生出失望,但是很快他便挥去了那些低落的情绪,然后语气有些任性的说:“师父,无咎今晚要同你睡。”
殷无咎这两年越发大了,并不似儿时那般亲近温诀,温诀最初还有些莫名的失落,但时间一长也习惯了,今日见少年这般,他一时不由错愕。
温诀心里说不上来的暖,只是面上却还要嘴硬:“都多大了,还说这种话。”
殷无咎说:“若要从军,日后便要离开此地了,师父先前常说军中万事不由己,若无咎与师父不能分到一支队伍,只怕便不能与你常见了。”
温诀本来自己考虑到这些,心中就难免压抑,此时殷无咎又再三的提起,他的心情便愈发不畅,可也心知这是没办法的事,半晌,他便如殷无咎儿时那般,伸手轻轻摸了摸对方的脑袋,然后道:“时间也不早了,休息去吧。”
温诀言罢,从房顶站了起来。
殷无咎还躺在那里,以此仰卧的角度看去,男人的背影愈发挺拔。
殷无咎不自觉的伸出手,那一刻,他莫名便觉得,他的师父离自己那么遥远
,遥远的似乎他穷极一生也无法触及。
在殷无咎恍神的时候,温诀突然转过了身来,看见他举着手在那发呆,莫名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殷无咎尴尬的否认,下一秒,却见温诀微微倾身,朝着自己伸出了一只手。
他有些发懵,不知道对方要干嘛。
“还不起来。”温诀出声催促。
殷无咎这才意识到什么,他缓缓伸出手,刚落在温诀摊开的掌心,却不想下一秒,男人突然便握住了他的手,然后一个用力,将他从瓦片上拉了起来。
殷无咎迷迷糊糊的,半点防备也无,直接撞到了温诀的身上。
温诀现在这具身体的年龄是二十一岁,身高却已长到了接近一米九,殷无咎十三,刚到发育的年纪,个头才到温诀胸间,这一下直接是脑门撞在了对方坚硬的胸膛上,疼的他本就有些迷糊的大脑,一时更乱了。
那“咚”的一声闷响传入耳中时,温诀同样有些错愕。
殷无咎不分寒暑苦习功夫五年,不说到了武林高手的境界,可再不济,也是身法矫健轻盈的,所以温诀才会习惯性的那般拉他起来,没成想这小子竟将自己教的功夫全忘了,迟钝的连个普通人也不如。
反应过来后,温诀连忙扶住殷无咎的肩膀,然后微微往后退了一点,看向殷无咎的脸。
却见少年白皙的额头红了一大片,鼻子尖儿也是红的,想来是撞得不清。
温诀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见少年不闪不避,也没什么疼的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心里反而担心起来。
温诀收回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在对方回神后,问道:“怎么魂不守舍的?”
“没,没有。”殷无咎下意识否认,也不知怎么,心里就有些慌乱。
没有才怪!
温诀如是想着,温声道:“心里有什么想法,大可告诉师父,别自己憋着瞎琢磨。”
殷无咎微微垂着脑袋,几番欲言又止,终究什么也没说。
不是不愿意,而是就连他自己也搞不懂自己的心思。
殷无咎忘了是从何时起,只要有师父在的地方,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的跟随过去,总是渴望着与对方亲近,可一旦对方靠近了,他又会紧张,心跳
加速,以至生出一种想要远远逃开的心情。
那感觉说不上好还是坏,只是搅的他心绪不宁,想要探究,却又不敢探究,叫他徒添了许多的烦恼。
温诀等了会儿,见殷无咎仍旧一言不发,想了想,觉得这孩子每天除了读书习武,也没什么其他可担心的了,若有的话,那便是从军与……杀了自己替他爷爷报仇这两件事。
可这两件事情他偏偏无法替他解决了,就算逼殷无咎说出来也是于事无补,于是温诀便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选择了结束这个话题。
“下去吧。”温诀说。
殷无咎点了点头,却仍旧站着没动。
温诀说:“我带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