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中别开头,倏尔侧过身、回首向着玻璃花房内部凝望而去。
楼顶的狂风吹动他的长发与披风,两鬓细软的碎发随风而动,落下在脸上的阴影,将发丝下的那双暗红色眼瞳衬得格外深沉。
“宝石、金块、古董,想要的东西总是一件接一件,一旦拿到手却又很快感到厌倦……”
“外界的物质根本无法满足我……无论怎么闪耀,终究不过是死物的余晖。”
玻璃花房内部陈列了许许多多战利品——那些斑斓的宝石、璀璨的金块,散发出古朴光泽的古董艺术品全都被错落有致地摆放在其中。
——这些都是在这场抗争中抢夺回来的东西。
视线从其上一一掠过,他的眼神很快倦冷下来。
就好像成熟过后,就很快对玩具感到抵触厌烦的小孩子,质问曾经的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些无聊的东西一样。
只在视线、落在黑暗中所露出的画像的一角,当瞥见摆放在花房正中的东西。
青年脸上的严寒才稍微有了些许动容。
“作为老朋友,我早就这么忠告过你了。”
D先生的声音好像无论何时都充满了浅淡的愉悦笑意。
他在夜幕下跟着涩泽龙彦的步伐,套着长靴的修长双足踩在一条直线上,慢条斯理、又十分懒散地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
绕过白发青年的身形,费奥多尔的目光同样落在了玻璃花房深处,当他也望见了在阴影中,被那些夺目的财宝所簇拥着的东西时——
这位俄罗斯人很快也露出了一丝讶异的神情。
这样的神气在他一贯动静自若的眉宇间绽放,多少有些不可思议。
以至于,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后,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回归到一种讳莫如深的冷淡。
“现在我也多少能够体会到一点你的心情了。”
俄罗斯人似真似假地自语道,尾音泯灭在夜色中。
·
龙头抗争结束当夜。
横滨的大街小巷上,无数手持武器、全副武装的黑手党涌入街头。
由干部候选的中原中也带头,港口黑手党首先吹响了反击的号角。
搜寻着「白麒麟」的踪迹,骑着红色机车的橘发少年如若无人般穿行在混乱的街区,子弹、闪电、火焰,任何武器在触碰到他之前,就被他的速度甩在了车轮之后。
红漆的杜卡迪1199在夜幕下发出野兽般的怒吼,仿佛闪电般、只在原地留下一道绯红的残影。
残灯照晚。
一路轻松击败掉拦路的人,橘发少年很快便营救出了自己的搭档。
十日前于一町目失踪的太宰治,从地上缓缓站起,在他身后,两名敌对异能者砰然倒下。
“太慢了中也。”
他以一种亲昵的神气,呼唤中原中也的名字。
漆黑的西装外套在身后摇曳不定,黑色短发似流云般在风中舒卷,仅露出的那只鸢色眼瞳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辉。
这两位年仅十六岁,却已然站立于□□顶峰的少年一路长驱直入,不到片刻,便站立在了废弃大楼天台、那座玻璃花房前。
在那里,名为「涩泽龙彦」的青年等待已久。
·
废墟之上,他背手而立,对于踏入此地的入侵者仿佛不管不问,只深深凝望着花房深处的某物。
玫瑰花窗五光十色的光芒落在他颀长的背影上,凌乱的长发如银缎般交错着垂落而下,从半指手套中探伸而出的五指背在身后。
修长有力,微微垂下,正握着一只玛瑙般艳丽夺目的红苹果。
苍白与漆红的视觉对撞令人头晕目眩。
他如白鹤般微微昂首,纯白的发丝,纯白的衣衫,一切的一切都流露出与此方世界格格不入的通透感,每一束光仿佛都穿透了他,每一束光又仿佛都会将他染成艳丽的色彩。
涩泽龙彦。
人们会在心里默默念起这个名字,思索他的目的是什么,思索这样一位任性地掀起腥风血雨的人,心中到底怀抱着怎样的信念。
但当中原中也将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当他看清花房中那幅被宝石、黄金簇拥着的少女画像时,一切全都清晰明了,有了答案。
——
玫瑰窗下,一幅巨大的少女肖像在黑暗中隐现。
霜白长发,雪白肌肤。
银色的华美边框围绕着巨幅的绘像,就像古老城堡的旋转楼梯上所陈列着的那些人物油画般。
纯白色的少女身着一袭古典真丝睡裙,微微侧坐在藤椅上。
背景上真红色的蔷薇、仿佛厚厚的毯子盈满了椅背与扶栏,每一朵都绽放得灿丽明媚,那些花的花瓣单薄而透亮,被描绘出钻石一般鲜艳娇嫩的色泽。
而坐在其中、被红蔷薇簇拥着的她,更仿佛脱胎于花蕊的春之女神。
仅仅只是简单地凭栏而坐,少女被衣料包裹住的娇小身躯却呈现出一种流畅而柔美的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