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在说出那句话过后,小山村的时间、就能够觉察到地在向前飞驰着。
就仿佛是笔直推进向……某个既定的结局一般。
御澄川的河水潺潺不绝,向前流淌着;樱树枯萎,又?在来年重新绽放出生机,灿烂地开满整个河岸。
春去秋来,一载又一载,两人渐渐从少不更事的孩子,长为秾丽俊美的少年人。
两人的距离也在朝夕相处间日益缩减,他们彼此之间两小无猜,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更为古老的母系氏族久世家当中,就有让巫女与异人结亲的传统,澪的母亲当初如果没有意外,也会同到村里来做客的某位异人成婚。
两人的婚礼选定?在秋季举行,原本对澪一直不冷不热的姥姥,似乎觉察到了未来的分别,这段时间以来,也对她放柔了面孔。
婚礼前夕,放生神主都将她留在身边。
“你从小小一个,不知不觉已经长到现在这样大了。”
她忽然地提起,在一个普通、平常的秋日午后,庭院中的常绿树开始一层层落叶。
阳光疏朗极了,就仿佛以前无数个普通的午后。
“我一直都不敢细看你,因为总想到你的母亲,你和她很像,和我很像,你没有任何不似放生家的地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什么。”
“但姥姥并非讨厌你……”
姥姥已经很老了,就好像被风干的什么似的,她的头发全白了,和澪的白并不一样,那是一种没有光泽的白色,是原本颜色褪去之后,而呈现出的白。
干枯,且脆弱。
但就是这样雪白的发丝,每一缕都被一丝不苟地挽起,板正得没有一丝杂乱。
老人头一次用“姥姥”这个身份称呼自己,久久凝望着放生澪已然长成的颜容,倏尔叹了一口气。
“看到你与那个孩子结成良缘,我心愿已了,也能够毫无牵挂地接替你母亲的职责,代替她……镇压黑泽黄泉了。”
随着她的目光,放生澪向着山顶方向望去,那一瞬,她的目光好似穿透了层层积雪,穿过山石林木,径直望见了山顶的彼岸湖。
湖泊坐落在夕阳落下的阳炎山山顶,柩笼停在湖中心的鸟居下。
澪心里清楚,那是她们放生一族的职责所在,亦是她们家族女子最终的归宿。
她从来不愿去想,此刻却有一根线,使得一切,全部都连上了。
她再看自家姥姥,某些画面在颅内一闪而过;某些声音,似乎无孔不入般钻进耳蜗。
轰隆隆,轰隆隆,就好像是水流击打着密闭的箱子,有什么东西叩击着她的心门,要彻底涌上那片贫瘠的土地。
「她还那么小,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为什么死掉的偏偏是她,是我唯一的孙女……」
「姥姥……姥姥会让你活下去的,永远地活下去。」
哽咽着、被吐出的话?语,伴随着缓缓流淌着的夜泉水水声。
疼痛…疼痛,四分五裂般,整个人被硬生生搅碎的痛苦,放生澪疼得想要大喊大叫,疼得眼前发黑,想要呕吐,歇斯底里不能自已。
年幼的她挣扎着、哭喊着,然而身体那样沉重,就好像被无数只手狠狠压住在地上,根本动弹不了半分。
封闭的四方空间,头顶逐渐看不分明的鸟居轮廓,最终也被合上的箱门彻底掩盖住。
·
在某年冬季,放生澪和缘一于形代神社中举行了传统的神前结婚式。
新年伊始,缘一带着换上新衣的她前往神社参拜。
拜殿前,夫妻俩许过心愿,放生澪忽而福至心灵道:
“你爱我么?”
被新婚妻子问到这种问题,缘一似乎一愣,侧首望了过来。
他还维持着合掌参拜的姿势,微卷的发梳成马尾,搭在日益宽阔的肩际。
完全长开的面容俊美秀致,眉毛漆黑,眼睫柔软,垂眸间有种叫人不敢亵渎的神圣气息。
青瓦白天下,那双赭红眼瞳真真?好看,这么多年过去,放生澪仍然觉得时间在他身上未曾流逝过。
成婚以来,两人相敬如宾,过得平静却甜蜜,缘一十分照顾她,虽说有时笨拙单纯得像个小孩。
但相处这么多年,感情不是造假。
他好像是想要回答当然爱你,吐出口的、却是另一句话。
“爱……是什么呢?”
放生澪没有回答。
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晓答案。
回去的途中,忽而下起了雨,黑发青年抱着她就往山下赶——她们成婚过后就搬出来神社,在山脚下建了屋子自己住,一来一回,路程并不短。
雨来得匆忙,下起来便没完没了,眼见雨势渐大,害怕她着凉,缘一找了处避雨的地藏庙将她放下,又?将外套脱下,披在她的肩上。
“只能等雨停再回去了。”
放生澪原本侧身去接他递衣服过来的手,回退时,却踮起足尖,倏尔偏头亲了亲青年沾雨的面容。
一触即分的湿冷的吻。
在阴冷的雨幕下,在升腾的水汽间,她薄粉的唇轻轻挨在缘一脸上,就好像一簇小花苞、坠落下在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