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责怪他,不能将他与因陀罗一概而论。」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然而只是简单地凝望着,面前人的身影始终还是不可避免的,与过往记忆中的影像重叠在了一起。
感情这种东西,不是人能够控制的。
对于根源世界的「死」,她不知凶手,不知缘故,除了茫然不解,剩下的只是深深的痛苦。
而如今,曾经杀死她的因陀罗就在眼前,只要她还是人,她还会思考,还能感知,就无法停下内心的诘问。
「……你知道,那个时候的我有多么疼吗?」
一张开唇,就能够品尝到从喉咙里涌现出来的粘稠的、血的腥甜。
那是……即使去到黄泉,也想要找他问明白的,在被染红的视野一点点黑暗下来时、未能问出口的、
最终的话语。
·
意识到自己的心理,很有可能是出现了问题,是在距离那不远的几日之后。
被仇恨支配时,极端又负面的情绪,仿佛泛着气泡的沼泽淤泥,拖拽着她回归入死一般的寂静;又好像无数只从夜泉中探伸出来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嘴巴,要将脱逃的人柱重新捕获回柩笼里。
在土豆田旁边,在宇智波族长发脾气之前,她就失魂落魄地结束了注视。
仿佛戛然而止的一抹虹光,那样令人误会的深情都是假的一般,没有任何话语的、就连对于帮忙农事的道谢也没有。
白发少女踉跄地从篱笆边走开,她的衣袖勾到了旁边的竹苗,离开时竹影亦是微微一晃。
遮蔽太阳的云又移开了,阳光下,那道纤弱的背影被日轮所笼罩,发与单薄的白衣呈现出层次不同的白,但每一种都苍白到刺眼,让人无法久视。
宇智波斑只是迟疑了一会儿,少女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两旁苍翠的松柏掩映着的飞石小路上。
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的黑发青年,在原地呆了呆,心里的困惑不减反增,在心中沸腾好一阵过后,才归于平静。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也都没有计较,甚至帮忙帮到底,将散落的土豆都捡好,用竹筐搬到了阴凉的地方;翻开的地面推平,土豆苗也都扫到一边堆起备用,做完
这一切过后,宇智波族长才归还过锄头,出神社回去了。
等路上走到一半,感觉肩上不同以往的凉飕飕的,他后知后觉地发觉借过来扎头发的发带还没有还回去。
扯下那条朱红色的缎带,拿在手上,宇智波斑想着今天的一切,心里又是一阵莫名。
这种莫名,在不经意间,也令他无意识地出声叹道:
“……澪(ミオ)。”
而后又是一阵更深的沉默。
他从未开口念出过这个名字,却仿佛早在之前就已在心里念过无数遍似的,因而当正式吐出时,每一个字的发音与转折,都是如此娴熟、自然,动人心弦。
然而宇智波斑确信,自己未曾做过这种笨拙的事,未曾将这个小女孩的名字辗转这么多次、放在心口。
放生澪怯懦懵懂、不谙世事的性格,不是他会喜欢的类型。当初说的那番话完全是心血来潮,对于他来说,妻子地位如何并不重要,看得顺眼就行。
「我喜欢的类型——」
他默不作声地想着,头一次主动去思索这种问题,思索着那会是这样的女孩,只是漫漫几息过后、
脑中浮现出来地……依旧是白发少女泫然欲泣、美得令人喘不过气的那张脸、那双眼。
她注视着他。
就好像……他们已经相恋很久了的那种注视。
——
「我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休息过后,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自那之后,回归到日常生活中的放生澪渐渐觉悟到这一点,并这样安慰着自己。
她已经经历了两次转生,两次都失败了。
幽婚迟迟不成功,从一定方面上影响到了她的情绪,而作为人柱所处的环境,无疑更扩大了这种影响。
挫败感,焦虑,会使得她的心境出现破绽,从而造成极端且无法预料的后果。
那时,等不到幽婚成功,她的身体与灵魂,就已经被柩笼中漆黑的夜泉水一点不剩地融化掉了。
她开始回忆最初的根源世界,回忆那座阳炎山上的事情,甚至回忆经历过的每一个世界所发生的一切。
一人独处在静室中,就这样任由空寂的黑暗将自己吞没,她检讨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哪一步出现了差池。
放生澪垂首坐在
镜前。
她抬起头打量过去,昏黄的镜面绰约倒映出秀气稚嫩的人面,白发如缎般蜿蜒而下。
好像从有印象起,她就是白色头发,粉色眼睛,她自己并不算喜欢,总隐约觉得,曾经因为这不同于常人的发色瞳色、而受到过欺负。
只是后来的每一次转生,也都保持着这样的模样,虽然很失望,但也只能接受。
再往下,白衣之下,绯袴在镜中逶迤,襟口、袖口处皆穿行着正红色的细麻绳。
她拂过自己宽大的袖,柔软的布料仿佛水流般从指尖滑过。
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