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清澈又无辜。
她偶尔的倔强叫人想要叹息,沉默也是动人的乐章,没有人能够拒绝。
作之助将买到的利器递了出去,眼神却密切地关注着他。
放生澪并不在意他的注目,自顾自走到站台边缘,停在旁边一处积水的水洼上临水而立。
背对着作之助,对照脚下水面上模糊的影子,她将剪刀抬起来,凑近自己的脖颈,细白的手指仍带着轻微的颤抖,剪刀一交合,一片细软的白发就从她手边飘远,落进了积水里。
足下青灰的水洼中模糊地倒映出了少女的身影。
雨点斜斜击打在水面上,漾开一圈圈的涟漪。
远处传来几声鸟鸣,被打湿羽毛的麻雀跌跌撞撞飞进来,停在檐下避雨。
有了开端,接下来的过程就顺利起来,一声咔嚓的轻响,那些几乎蓄到及腰长的白发,柔软光滑得仿佛绸缎,泛着冰雪一般银色的柔丽光辉的发丝,一点点被裁断。
她笨拙又决绝、默默无言地重复着这个过程。
被丢弃的发、曾被鲁普莱希特碰到过的长发。在这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神父的意愿来的。
在逃离过后,开始了泄愤一般的清剿,这种仇恨隐晦无声,织田作之助陪在她身边,跟她一起承受这个过程。
·
当她扔掉剪刀,抱着双膝慢慢蹲下时,雪白的长发已经被剪短到肩际。
因为足够细软,末尾才没有呈现出狗啃的,而只是缭乱地扫在肩头。
像是要将自己藏入一个没有其他人在的异空间,就连呼吸都是轻而疲惫,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白色睡裙下端已在刚才的跋涉中染
得灰扑扑的,少女小兔一般蹲在站台伸出的檐下,枕在膝上。半长不短的发被风吹着,如蛛丝一般被吹向耳后。
她因孤独而低垂眼眸,忧郁之色几乎凝粹欲滴,露出的手臂与小腿肌肤,都在寒冷的雨雾中泛着幽冷的白。
织田作之助心中微动,他下来站台下,来到少女身前,将买到的干净毛巾披在她的肩头,重新撑开了雨伞。
他突兀建议道,打破了这种压抑的沉寂:
“还能坚持吗?这里不能久留,试着站起来,我背着你走。”
生理的疼痛让白发少女说不出一个字,寒意仿佛海浪一般不间断地袭来,也许她还不明白这位仅有一面之缘的、母亲的旧日朋友为什么会出手帮忙,为了她而对抗鲁普莱希特。
但是从过去和母亲的对话中,放生澪能够逐渐理解一些东西。
少女一动不动,作之助也僵持着坚持着。
几息后,被带回去的恐惧,终于驱使她从膝上抬首,站起爬上红发青年的背。
织田作之助冷静地指挥道,唇角却带出一点慰藉的微笑,“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嗯,对,就是这样。”
等她一切都照做了,他又说着,单手将伞柄递了过来。
“那么现在,帮我把这个拿着吧。”
这次,放生澪只是沉默了一瞬,便小心翼翼伸出手,从他手里接过伞。
按照他的嘱咐,她让自己一动不动地乖乖靠在青年背上。
他们就沿着已经断掉的铁轨,继续往前走。
不再说话,世界里就只有风雨声,辽远的天空,黑沉的地面以及连接天地的雨。
她靠在青年宽阔的肩头,看着伞缘外的风景。
不断下坠的雨,即使嘈杂,也觉得世界好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跋涉在天地之间,前行在这条不知尽头在何处的道路上。
在这个时候,从最开始一直强忍着、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滴大滴地落掉下来,澪努力不分心地去握好伞,才不至于崩溃地大哭;努力咬住唇齿,才不至于发出丢人的哽咽。
沉默地哭泣。
也许是感觉到了,也许是眼泪的温度和雨水不同,红发青年身形一顿,而后刻意放缓解脚步,他没有出声安慰,甚至没有回过头。
然而这
样的方式,才最让白发少女感到舒心,她埋头在作之助的背抽噎着,一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已经……无处可去了。
她一直依靠鲁普莱希特,即使不想承认,她和真琴也一直依靠着他。
没有鲁普莱希特带着她们逃亡,真琴女士早就死在了东京离港的时候——从她没有经过同意怀上澪的消息,被生父得知到的那一刻起。
生父缺席、母亲患病的人生中,神父大人教了她很多东西。
一直以来,她真心希望能够将对方当做父亲相处,但是今夜过后,连这样微小的希翼也无声泯灭在了这场秋雨之中。
他们沿着断掉的铁轨继续往前走,漆黑的天与地,被连成线的白色雨点逐渐连接在一起。
·
深夜,矗立在擂钵街深处一片破旧的高楼,雨水顺着锈绿斑驳的广告牌往下流淌,没入满是青苔的泥地中。
枯黄与墨绿交错的藤萝植物顽强地蔓生。
黑发少年在一阵心悸间,从空旷的大楼沙发上睁开眼,大雨降落在大地上的莎莎声,乍然突破梦境的桎梏,在耳畔响成一片。
一丝柔软的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