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十二年,
金陵,南书房!
荀少彧身着冕服,袭带玉冠,面容如刀削一般,寸寸棱角分明。年逾四十的年纪,正是年富力强,男性魅力处于巅峰之时。
可以说,荀少彧的这一世,位居人道巅峰,享尽一切荣华。天下于他,也只是任取任求。
此时的御书房内,唯有荀少彧一人端坐龙榻。
他望着宫殿内的空空旷旷,神情中鲜有的,带了些萧瑟。
“四十载大梦,沉浮如烟啊!”荀少彧幽幽叹息,刚硬的面庞,流露一抹复杂。
作为赤手空拳,打下万里河山的开国之君。打下江山社稷,并非是荀少彧一生的结束。恰恰相反,这对于荀少彧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
世人皆道,这打天下难。然而坐天下,又何尝容易了半分。数十载权谋沉浮,荀少彧的心性,更是发生了极大的蜕变,较之以往,愈发的老辣了。
忠诚!背叛!
这二者的界限,在他心中已然悄然模糊。甚至在二十年前,那个身居越侯的荀少彧,看见眼前这个深沉帝王,也会大感陌生、诧异。
亦不知这般变化,对荀少彧而言,是好、是坏。
内侍总管李鹤北,轻挪步伐,踏入南书房:“陛下颚国公入宫面圣!”
荀少彧徐徐平复心绪,淡淡颔首,道:“宣”
李鹤北身子,稍稍前倾,道:“喏!!”
荀少彧微微一笑,看了一会儿奏章,默念着:“陈达开啊,陈达开,朕已经给了你一世显赫。为何你非要去趟,这滩浑水呢?”
“莫非,这人呐真的是会变的?”
荀少彧神情淡漠,望着御案之上,那摞着的一封封奏章,心中若有所思。
开国十二载,一些功勋老臣,有病逝者、有遭贬者。现今朝堂中所剩者,已是寥寥无几。与国同休的四公二十四侯,俨然凋零大半,有的生性谨慎,有的精力不支。
荀少彧何尝不知,这些开国勋臣,逐渐让出主流,还不是恐慌惊惧着,晚景凄凉,兔死狗烹。
只是,这些凡俗愚见,荀少彧又岂会在意分毫。
浅水何谈养蛟龙,这一方世界,他是注定不会驻足的!
他生于主世界,自然要见识一番,大道之颠的无上风景,方才不负一世机缘。
而在这方低等世界,就是蹉跎万载又能如何。一样是镜中花、水中月一般,他还不会如此不智。
可惜,那些追随他南征北战,功勋赫赫的大将们,注定不会理解荀少彧的想法。
夏虫不可语冰,就是荀少彧对这些功勋大臣们,最无奈的评价了。
而今,荀少彧诸子成年,大多获封亲王爵位。只是荀少彧,从无表露立储之念,诸多功勋大臣人心浮躁,各相串联,让荀少彧烦不胜烦,却又无门奈何。而颚国公陈达开,就是旗帜鲜明的,支持着一位亲王。
可叹!
荀少彧自身的心思,无论功勋贵胄,还是诸子亲王,都一无所知。殊不知,他们都只是,空做无用之功而已。
“臣,陈达开,参见吾皇!”
陈达开一身紫色蟒袍,带凤翅金冠,年逾五十之数的他,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只是老态难掩,鬓角浮着一抹风霜。
昔哉,雄狮老矣
荀少彧暗自叹息,面上稍稍平缓,温声道:“平身,赐座!”
陈达开一撩蟒袍,叩首道:“老臣,谢吾皇恩典。”
得入宫赐座之遇,遍数开国功勋中,亦不过只有七、人,能有此殊荣待遇。
荀少彧缓缓放下朱笔,淡淡道:“达开啊,你有何事,不能在朝会上说,非要入宫见朕不可?”
陈达开眉心一跳,沉着声道:“上位,咱老陈一生征战,历经大小战役过千。如今岁月不饶人,年轻时不注意身体,老了老了,身子伤病无数,积重难返。”
“故,老臣欲落叶归根,告老还乡,还请上位成全。”
出乎意料的,陈达开好似不再谈储君之事,反而打出感情牌,让荀少彧微微蹙眉。
上位之言,是当年荀少彧微末之时,身畔心腹之人的共称。
陈达开宁可舍弃一切,也要让那人成为储君,这份心思着实了不得。荀少彧眸光闪动,沉默了片刻。
南书房内,气氛骤然一紧!
倏然,荀少彧开口呵斥,道:“胡闹”
“既然身有伤病,就该好生休养才是。朕宫中御医众多,集尽医家大成,难道治不得你?”
“朕,即刻下旨,诏御医院治诊。”
不着痕迹,荀少彧一口回绝了陈达开,也断绝了陈达开,期盼的某一种可能。
陈达开平静的望着,御座上的那个男子,道:“老臣,多谢陛下。”
荀少彧摆了摆手,道:“达开,当年江宁的老弟兄,没剩下几人了。朕不希望,再失一挚友。”
“想当年,定鼎南北,车裂刘长勋,那一战多少老弟兄,在那一战,不幸罹难。多少老弟兄,享不得今日之福。更有甚者,不少老兄弟,都是父子罹难。”
“这天下是朕的,更是诸位老兄弟们,用鲜血浇灌来的。”荀少彧一拍御案,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