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的电很少。
打完电话, 就开始闪烁起了红灯。
手机是沈青薇让李三姨的儿子, 一个才四岁的小豆丁, 从他母亲的房间里偷出来给她的。
阁楼里没有插线板,就算有她也没有充电器,好在她的手机是那种超长待机的按键式手机, 即使放了一个周之后,开机的电量也仍旧足够支撑她打出一个电话。
她本来只是想对赵星月说一句新年快乐。
她没有想过要求救的。
她也不觉得赵星月能救她。
谁能救她呢?
她的亲生父亲要把她当做货物一样,卖给一个像他一样大的男人。
这种家务事,连警察都不管——是的,她已经报过警了, 但小地方上的警察,除了和稀泥, 什么也不做,反倒是为她遭来一顿打, 顺带没收了她的手机。
可是当她听到赵星月声音那一刻,原本因为一顿接着一顿的毒打,而小下去的不甘,再度在她心里头涌了上来。
她不想嫁给一个老男人。
她还没有告诉赵星月,自己喜欢她。
她还没有……
她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 她怎么甘心,将自己的后半生, 蹉跎在一个跟她父亲一样大的男人身上。
赵星月的话让她心里头升起了期待, 可是她又觉得, 这种期待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窗外, 有人放了烟花,沈青薇趴在结了霜花的窗边,注视着外面的夜空。
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是这段时间里,她所看到的最美的景色。
炮竹声,儿童的追玩打闹,大人的笑谈,沿着空气,窸窸窣窣地钻进沈青薇的耳朵里面。
她蜷缩在窗边,望着从村口来的方向,就像小时候一样,盼望着会有一个人,突然从那个地方出来,将她带离苦海当中。
手机闪烁了三次,最后伴随着一道震动,屏幕彻底陷入了黑暗当中。
沈青薇抱着膝盖,将头埋在了双腿之间,眼泪簌簌地掉个不停。
“嘀嘀——”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喇叭声突然将沈青薇惊醒。
她惊喜地睁开眼睛,明亮的远光灯,却刺得她根本睁不开眼睛。
等她从强烈的光线里回过神,却发现原来发出嘀嘀声的,不过是一辆晚归了的白色轿车。
她咬了咬唇,为自己的等待感到好笑。
她在等什么?
等赵星月来救自己吗?
哈,别做梦了。
赵星月现在可在市里面,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
嘭——
楼下突然传来了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动静,沈青薇心头一惊,不会是贼进来了吧?
她将眼睛贴在阁楼的地板上,希冀能够从木板间的缝隙里,看见来人的丝毫踪迹。
这时候,一道手机的亮光在房间里亮了起来,照亮了一张沈青薇再熟悉不过的脸。
“阿月?!”
听见呼唤声,赵星月抬头,头顶是一片木板,这是农村常见的建筑,用木板隔出一层阁楼,用来堆放杂物。
她喊了一声沈青薇的名字,上面果然传来了她熟悉的应答声。
赵星月环视房间,她没有开灯,年三十的月光也不算明亮,但仍旧足以支撑她看见摆在墙角的一条木梯子。
木梯旁边是一道活板门,门上挂着铁链,看来沈父就是这么把沈青薇关在了上面。
铁链不长,刚好够抬起活板门之后,将吃饭的碗递进去。
赵星月骂了一声,在得知活板门的钥匙被李三姨随身携带,而且带着去参加年夜饭之后,她放弃了用钥匙开门的想法,直接攥住了铁链,用力往下拉。
晦气一点点的附着上她的肌理,骨骼,铁链在她手中一点点的变形,扭曲,直到啪得一声,断成两截。
她将手里的铁链一扔,自己下了楼梯,对还在阁楼上的沈青薇道,“下来吧。”
在自己身上附着晦气的感觉并不好受,晦气是一切生物的克星,刚刚撤去晦气,赵星月便感觉自己手上的筋脉,像是被粘附上了什么东西一般,沉重且难以伸展。
好在不算太严重,还在她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沈青薇早就被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赵星月惊呆了,一下楼就紧紧地抱住了她,又哭又笑。
“我就知道你会来,我就知道……”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先走,你爸他们,应该不会在外面过夜吧。”
听到沈父,沈青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对,快走,快走。”
……
赵星月是来偷人的,自然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开着远光灯。
事实上,一进村子之后,她就将自己的灯光关了,完全靠着自己的夜视能力将车开了进来。
相比于赵星月优越的堪比蝙蝠的夜视能力,沈青薇和她恰恰相反,因为缺少维生素A,她有轻微的夜盲症,四周的光线稍微昏暗一些,她就很难看清什么东西,更别说在这种对常人来说,都很难视物的情况下。
黑夜里的飞驰,对沈青薇来说是一种独特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