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洗完了?”妈妈看了我一眼,手下动作却不停:“洗完了就去睡觉,我这很快就完了。”
我看了看指针,已经指到11点,于是就轻声道:“明天早上我早早起来,和你一起折吧,已经很晚了。”
妈妈笑了下,摇了摇头:“没事。我反正也要等你爸爸。你去把头发吹了,快去睡觉。”
我没话说,看着妈妈认认真真折着每一个元宝,乖乖去吹头发了。
卫生间的门微微开着,我可以看到客厅地毯上的妈妈的一举一动,以及每个神情。
她很平静,很专注,就像工作时候的那样专注。
无神论者的妈妈,为了迁就姥姥的要求,认真做着这些。
我吹完了头发,又坐回她身边,拿起两张纸,笑道:“妈,我帮你呗。”
妈妈横了我一眼:“去睡觉吧,女孩子不能熬夜。你看你哥,多懂得养生。”
我一脸不服气:“他敢不早点睡觉吗?大病初愈,不早点睡觉你和我爸不得念死他呀。”
她笑,摇了摇头,将元宝掬起来:“真是冤家。”
我和妈妈静静折着元宝,一时无话。
过了一会,我慢慢地轻声道:“妈,你是不是很想姥姥呀。”
妈妈的动作依旧不停,像是没听到我说话似的。等到手里的元宝折完,她才看向屋顶,叹了口气。
“啊,你姥姥都走了一年了啊。我总觉得你姥姥还在,在监护室躺着,笑眯眯握着我的手,让我把自己打扮得干净利落点。”
说完,又继续拿起一个元宝,手指翻飞,眼神专注,轻声细语地和我聊天:“我那时候还说她,你躺在这,我哪有心情打扮自己啊,你这做长辈的 看我这么累,是不是该早点好起来啊。”
我拿起两张纸,想象着当时的场景,轻笑了下:“那我姥姥是不是很委屈?”
妈妈也笑,轻轻摇头:“没有。她当时很温柔地看我,拍了拍我的手背,说,老女儿,别嫌你妈烦,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到了你爸那边,我肯定好好夸你。”
我眼里一酸,还是忍住了落泪的冲动,却喉咙发干,说不出话来。
妈妈又折完一个元宝,看了看天花板,又是叹气:“其实她老人家,什么都知道。”
我说不出话,只能嗯了声。
妈妈看了看我,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顶,又拿了两张纸继续折:“她走的时候是笑着的。唯一的遗憾就是你和你哥不在。所以,原谅你妈我自私,这次把你哥和你都叫回来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遗憾和哀痛:“明明不信这些,却还是希望她真的能知道,我这做老女儿的,知道她的遗憾,在努力帮她圆了。”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
顿了顿,还是问道:“妈,你很想姥姥,是不是?”
妈妈轻声笑了笑,笑声几不可闻:“你姥姥刚进院的时候,就交代过我们兄妹三个,说这一进就再也出不去了。要我们做好准备。”
她把所有的元宝装到大袋子里,声音缓慢温柔去很坚定:“那时候我们三个就告诉自己,多一天都是我们这做儿女赚的。住院一年多,你姥姥整天乐呵呵的,我们也满足了。”
她把袋子打结,放到门口的玄关,重新在我身边
坐下,温和地看我,语气也温柔地不像话:“晓霞,我和你爸,甚至是你哥,都不能陪你到最后的。”
她把我的眼泪尽数温柔揩去:“妈今年50了,你姥姥陪了我半辈子,我已经很知足了。”
“以后的路,就是你和你哥,你爸陪我了。”
我使劲点头:“最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以后都会好的。”
妈妈重重吐出一口气,抚了抚我的脸:“你高三那两年,真的是咱们家最难的时候,那时候你哥和你姥姥先后住院,妈真的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可你也在高考备战的紧张期,妈真的特别怕影响到你。所以不敢让你知道。”
“没让你见到姥姥最后一面,是妈的责任。希望你不要怪我。”
我握住妈妈的手,心里酸涩成一片:“我知道,您和姥姥,都是为了我好。”
我面前这位温柔大方,一向从容淡定的王女士瞬间红了眼眶。
她回握住我的手,努力稳住声音:“那明天,好好和你姥姥道个别吧。”
我恍惚了一下,郑重应下:“好。”
吱扭一声,我亲爱的老爸带着数十年如一日的公文包回来了。
我笑得一脸褶地打招呼:“嗨,老方,好久不见啊。”
“没大没小。”爸爸换了拖鞋,兴冲冲伸手:“来,老闺女,爸爸掂掂,看看胖了没?”
我一个猛虎扑食挂到我爸身上,他和方瑾宁一样,踉跄了好几步才接住。
“哎呀,我闺女这么重啊,掂了掂有110多斤吧。”
我又往上蹭了蹭:“胖了不是很正常吗?要不然怎么对不起崇文大大小小的20个食堂呢?”
爸爸把我扔下,郑重地嘱咐我:“这个体重保持住,不要再瘦了!再胖点也能接受,好好吃饭,不要吃零食!”
我点头:“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