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娘听在耳中, 只觉这声无比的熟悉,但怎么可能呢,她师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少顷, 她才大着胆子缓缓抬眸看去,沿着那双黑靴,和一身华奢的衣袍往上,便见一张阴沉着的脸,那人额间的细纹因蹙起的眉目而变得愈发明显, 一双黑眸锐利如鹰, 紧紧锁在她的身上。
姝娘杏眸微张, 霎时怔愣在那里,喉间像哽住了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遭的氛围变得有些奇妙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 皆不知发生了什么, 可见长宁王站在那将军夫人面前,面色不佳, 便以为是那将军夫人做了什么招惹长宁王的事儿。
后又见那将军夫人抬头惊慌失措的模样,众人心下更是笃定, 不少人暗自窃喜, 只等着看场好戏。
紧接着, 便听长宁王忽又沉声问了一句:“怎的,不认识我了?”
“这是怎么了?”
听见后头的动静, 太后由宫婢扶着折身往这厢而来。
见此场景, 太后同样疑惑不已, 虽听明祁帝说了,他有意让贺严收姝娘作义女,可这事儿应当还未成, 但看贺严面色不虞,就像是与这位将军夫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她在贺严和姝娘之间来回看了一眼,旋即将视线定在贺严身上,笑问:“倒是不曾听见你还与将军夫人相识啊?”
毕竟是中秋宴,不管什么事儿都不好闹得太难看,太后用玩笑的语气问姝娘:“将军夫人这是与长宁王有什么误会吗?”
听得此话,心思各异的众人都幸灾乐祸地将目光落在姝娘身上。
姝娘抿了抿唇,又盯了贺严好一会儿,才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艰难地从喉间发出声儿来。
“师,师父?”
她话音未落,便听贺严厉声喝道:“还记得我是你师父!你可倒好,我不过离开了半年多,你就......”
他这声突如其来的高喝吓得姝娘一个哆嗦,本就屈膝低着身,重心一歪,差点没能站稳。汪嬷嬷见势忙去扶姝娘,可已有一双手快她一步,将姝娘稳稳扶了起来。
可扶归扶,贺严嘴上仍是不饶人,“我从前是怎么教你的,教你长些心眼,瞧你这肚子,至少也有五六个月了,敢情是我刚走你便教那臭小子骗了去,早知道我回京时就该将你一并带回来的......”
事情转折得太快,太猝不及防,听贺严喋喋不休地说了一会儿,周遭的命妇及宫人们才从震惊中缓过味来。
他们当是没理解错吧!
徒弟?这位出身乡野的将军夫人竟是长宁王的徒弟!
“她便是你常挂在口上的丫头?”太后也逐渐明白过来,不禁笑道,“没想到竟还有这般巧的事呢。”
面对眼前的场景,姝娘却颇有些笑不出来,她偷着打量了贺严好几眼,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他师父竟然就是长宁王,怪不得上一回在赵国公府听到关于长宁王的事,她会觉得两人如此相像。
可怎么会呢!她那个穷得还要她来养老的师父怎就突然成了长宁王!
她偷眼看时,贺严恰好也看过来,姝娘教他凌厉的目光一慑,忽得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将头垂了下去。
此时,一个小黄门步履匆匆跑到太后跟前行了个礼。
“何事?”太后问道。
小黄门答:“回太后娘娘的话,陛下见您迟迟不到,派奴才来看看。”
“你告诉陛下,哀家与诸位夫人很快便到。”
小黄门应声快步往福安宫回禀,太后转身对贺严道:“今日中秋,你与徒弟团圆,实是幸事,不过现在也不是叙旧的时候,有些事宴罢再说也不迟。”
贺严没言语,只从喉间发出一个个低低的“嗯”字,便算是答应了。
太后和长宁王走在最前头,姝娘紧跟其后,后边一群命妇盯着姝娘的背影,眼神却有些不同了,诧异,惊慌,难以置信乃至于忐忑不安。
许多人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个小小的乡野寡妇,竟是长宁王的弟子!
小黄门回福安宫禀报后,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只见一声尖细的通传,殿中众臣皆起身行礼问安。
沈重樾一眼便见到了跟在贺严身后的姝娘,姝娘亦是。
见太后和她师父都各自往自己的位置上去了,姝娘步子一转,正欲前去与沈重樾同坐,然才走了两步,就听前头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去哪儿?”
姝娘定住步子,还未答话,又听贺严沉着脸不容置疑道:“过来!”
姝娘迟疑着看了沈重樾一眼,她相信以贺严的性子,若她不从,指不定会当场将她拉走,毕竟是宫宴,不好这般闹。
她低叹了一口气,对汪嬷嬷耳语了几句,只能随着贺严走了。
那厢的沈重樾见此情形,心下纳罕,正欲起身,便见汪嬷嬷快步过来,对他道:“将军,夫人说她想与师父叙叙旧,让您不必担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