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上共置有八道菜,其中四道里都放了易使妇人小产的食材。
尤其是那道蟹肉羹,若不是姝娘曾做过。根本看不出来这是蟹肉做的。
寻常百姓吃蟹,哪会那么讲究,蒸熟后拗开就吃,没那么多花样。
还是从前贺严要求,姝娘才耐着性子把蟹黄、蟹肉都挑出来,照他所说煮了碗蟹肉羹给他。
姝娘咬了咬唇,可若说沈老夫人是故意想害她滑胎,却又有些奇怪。
就说那道凉拌五行草,五行草又叫“长命菜”,是田间地头随处可见的野菜,从前吃不饱的时候,不少村人都拿它来充饥。
沈老夫人明明清楚她出身乡野,还将这道菜堂而皇之的摆出来,难道不怕她知道这菜有滑胎的危害嘛。
思量间,冯嬷嬷已舀了一汤碗的薏苡仁冬瓜排骨汤搁在她手边。
“小娘子尝尝,这汤厨房炖了好些时候,应当已是极其入味了。”
姝娘强笑着看着那汤,虽说不管是山楂、五行草还是薏苡仁和螃蟹,若不食过量不至于滑胎,可姝娘不敢冒险,她身体底子本就不好,难保这汤下去不会难受见红。
但沈老夫人就在眼前看着,姝娘不好直接拒绝,一双眸子暗自转了转,还是将碗端了起来,佯作要喝的样子将汤匙凑到唇边。
然还未张口,姝娘忽得露出一副难受的模样,将汤碗猛然放下,捂着嘴,低头对着桌角的方向干呕起来。
“呦,小娘子这是怎么了?”冯嬷嬷明知故问道。
姝娘抚了抚胸口,一脸歉意道:“老夫人恕罪,姝娘今日胃中着实不适,只怕是吃不下了。”
沈老夫人缓缓放下碗筷,抬眸看向姝娘,“若是不适,不如叫个大夫来看看吧。”
说罢,她正欲抬手示意冯嬷嬷,却被姝娘制止住了。
“不必了,有一段时日了,只是小病,没什么大碍。”
“一段时日。”冯嬷嬷提声惊诧道,“小娘子莫不是有了吧!”
她话音刚落,沈老夫人也露出一副惊骇的模样,她看着姝娘问道:“可是真的?”
有孕这事不可能瞒得住,沈老夫人教大夫过来一探脉便知,姝娘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几个月了?”沈老夫人又问。
“三个多月了……”
姝娘始终观察着沈老夫人的反应,却见她淡淡“嗯”了一声道:“樾儿这人责任心重,你如今身怀有孕,也怪不得他将你带了回来。”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便默默低头用膳没再多言语,也没逼姝娘吃什么。
姝娘心下忐忑,虽没有吃这些菜,也算逃过一劫,可她总觉得沈老夫人的态度有些怪异,具体的怎么个怪异法,她也说不上来,只是端坐在沈老夫人对面,打心里觉得不舒服。
约摸一炷香后,婢女收拾下碗筷。
等沈老夫人坐着喝茶消了会儿食,姝娘才起身道:“天色晚了,姝娘不便打扰老夫人休息,这便告辞了!”
她微微福了福,沈老夫人却不应,抚着手上的翡翠镯子慢条斯理道:“那么急做甚么,你好容易来一趟,再说将军府离这儿也不算太远,待会儿我遣人送你回去便是。”
姝娘垂在袖中的手不安地捏着,听得这话,只得继续坐下来。没一会儿,便见沈老夫人搁下茶盏,瞥了眼她小腹的方向。
“你腹中的孩子是镇南侯府的长孙,到底不同一般。”
沈老夫人微一抬手,冯嬷嬷便会意将她扶了起来,“走吧,你既跟了樾儿,如今又怀了身孕,务必得去祠堂向先祖告慰一番才好。”
听着沈老夫人不容置疑的语气,姝娘迟疑了一下才应,起身无奈地跟在了后头。
外头的天逐渐暗了下来,祠堂内外都燃起了烛火。
沈老夫人跨进祠堂,恭恭敬敬地燃香拜过后,插入了正中的紫金香炉里。
她微微侧目,对姝娘道:“你跪下。”
望着眼前众多的先人灵位,姝娘也不好不敬,只得缓缓屈膝跪在了蒲团上。
沈老夫人旋即提声道:“列祖列宗在上,沈氏第九世孙沈重樾在边境征战了数年,虽建功无数,可始终未娶妻生子,为沈家传宗接代,为我心中所患,而今他有了子嗣,实为欢喜之事……”
沈老夫人一字一句,言辞恳切欣慰,似乎真的对她有孕之事高兴不已。
可想起方才那几道菜,姝娘秀眉微蹙,正纳罕着沈老夫人究竟是何意时,却听她猛然将话锋一转。
“只是……他三年孝期未满,便怀孕生子,实在罪孽深重,大逆不道!”
沈老夫人回过头,看向姝娘的眼神骤然沉冷如冰,“樾儿心软,定不愿下手处置于你,既是如此,为了保住镇南侯府的颜面,这个恶人便由我来当。”
姝娘心下一颤,便见一个奴婢走进来,手上还端着托盘,盘中置有一碗,浓烈的药味儿很快在祠堂中弥漫开来,姝娘不必猜都知道那是什么。
沈老夫人是想光明正大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