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武士先生并不是一个很坏的人,至少他曾经在某一瞬间似乎是真心爱着我的妹妹阿葵的。]
阿菊说话的声音很低很低,里面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那是一种疲倦的麻木——人为什么会爱上另外一个人呢?这种可怕的感情——这种温柔的感情——这种带来灾害的东西——为什么明知道不可以也会陷入进去呢?
她拼命地控制着自己的眼泪,但是这眼泪并不是为她那个在记忆中连脸都已经快要忘记了的妹妹阿葵而流,而是为了她自己——今年的她已经二十九岁了,而吉四郎才十七岁。
十二岁!整整十二年!当吉四郎变成一个壮年男子的时候她却一定已经成了一个头发花白而丑陋的老妪……想到这件事情,阿菊如何能不流泪呢?
但是这并不是能对一个仅仅是借住的异邦人说的事情。
何况于……就算是说了出来,这个看上去就完全不通情爱的少年也不会懂得吧。
阿菊若无其事地抬起袖子擦拭了一下眼睛,对着久见秋生把这个故事讲完。
[他们在春日里相逢,并且和山间寻偶的小动物们一样立刻爱上了对方……据我所知,武士先生给了阿葵很多钱,还给她买了好看的首饰。许多许多好看的首饰……金子做的,银子做的。很快,虽然没有名分,他们已经做了所有夫妻之间能够做的事情。]
[但是真是可悲啊,武士先生是一个有妻子,或者说即将有妻子的人……他取道赤池国,就是为了前往青土国迎娶自己身份高贵的妻子。]
战乱不休的时候,联姻理所当然是一件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并应该习以为常的事情。
这并不是被选择联姻的人想与不想能决定的事情,而是——地位高贵的人就应该娶地位高贵的妻子,这样才能维持武家之间岌岌可危的联盟的关系。
那位武士先生是真的爱上阿葵了吗?还是说只是因为叛逆与对自己婚姻的不满而选择了年轻美貌,充满活力的阿葵作为情人呢?谁也不知道。
无论是哪一种,这对于一个期望着攀上高枝并且感受到了爱情的甜蜜的少女来说都太过于残忍了——所有的一切都太残忍了。
[在我那个可怜的妹妹阿葵的祈求下……啊,我想,武士先生自己一定也很愿意再继续待一些时日的,总之,他们最后度过了一段甜美的日子。]
这段日子是偷来的。
偷来的就意味着会结束。
就和冬季永远不可避免一样,这场春的邂逅终于还是迎来了冬的肃杀。
[武士先生还是离开了,但是被抛弃的阿葵怀了孕。]
[她独自生下这个孩子,本来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带着她登堂入室,但是却发现,这个孩子是一个哑巴……]
“于是我的妹妹阿葵就疯了。当父亲和母亲把她从河里捞上来的时候,她已经停止了呼吸。”阿菊脸上带着悲伤的微笑,但是不知为何久见秋生总觉得她的笑容有些奇怪,似乎里面藏着别的什么隐隐有些锋利的东西。
“这就是这个孩子的身世……按理来说的话,他应该是我的侄子吧。”
久见秋生似乎有点明白阿菊的意思了。
他罕见地紧紧抿起了唇:“夫人……”
久见秋生一直觉得自己的脾气说的好听点叫与世无争,说的难听一点就叫怂得一匹,但是就连泥菩萨尚且还有三分脾气,他此时此刻真的有点想摔桌子。
没错,就是摔桌子走人。
阿菊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仔细一听不就是想说“您手上这孩子是我侄子,你想带走他,多少应该给我一点什么东西交换吧”的意思吗?
虽然话到此为止还没有说到这么吃相难看的地步上,其中的市侩铜臭却已经锋芒毕露。
“虽然很冒犯夫人,但是小生之所以收养这个孩子,其实只不过是受了一位友人之托而已。”
在这里,久见秋生略带技巧地停顿了一下——
“而从这位友人口中,小生只得知这个孩子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在被托付给小生之前,不知道被什么人扔到废弃佛堂里自生自灭。”
虽然这位“友人”实际上只是一个无名山贼,并不是什么某个了不得的武家的哪位殿下,但是在用“友人”这个定义模糊的词汇混淆了托付者的身份后,他果不其然看见被刻意误导的阿菊的眼神有些躲闪起来。
久见秋生的心情更糟糕了。
他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地想道:我这可不算是说谎。假如这位阿菊夫人问心无愧的话,她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被误导想歪的。
已知日月丸的父亲是高贵的武家公子,或许还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么眼下提出这样一个可能:
因为日月丸的身份,村民们不敢丢弃日月丸,甚至或许在最初还做着有他的父亲会来接他回家,带着他们这些人鸡犬升天的美梦。但是他们勉为其难地养育了日月丸几年后,发现他的生身父亲并没有出现——这种满怀希望最后失望的感觉让他们在心生不满后把并没有染上疫病的日月丸丢进了里面都是疫病而死之人的废弃佛堂里。
如果这样说的话逻辑是对得上的,一切不解都豁然开朗。
可是少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