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是真的见到人……明明是那么想活着,却活不成的样子,久见秋生心里还是像是叫锤子砸了背一样钝痛。
虽然并不是他的错,但是还是情不自禁地觉得自己很无能。
他在这个人的尸首边手忙脚乱地给他包扎伤口,寄希望于他只是休克——但是男人的手还是冷了。
说得直白点,这人死透了。
久见秋生在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僵硬的尸体边上坐了一会儿,心情复杂地把他拖到挖好的坑里去。他现在披着的这个壳子年纪大概才十三四岁,虽然不算太矮,但是瘦得和麻杆一样,连埋人都靠拖拽。
扛是扛不动的。
就是这么弱。
骄傲。(???)
在拖拽这个死人的时候,秋生眼尖地看见什么东西从他的腰上掉了下来,“啪叽”一声砸进烂泥里。
却是一枚扁扁的银角,也不知道之前藏在了哪里,竟然没被人摸走。
把这枚扁银角拾起来握在手里,久见秋生神色凝重。
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生存问题。
然后他就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虽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饭了,但是一点“饿”的感觉都没有。
……搞什么嘛。他在心底抱怨了一句,有点垂头丧气:看来,从鬼变成的人到底还是不是真人。
但是!
不用吃饭=不用赚钱=可以随便浪
心中的小等式成立,久见秋生觉得自己心里踏实了,隐形的翅膀也硬了,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
他坐在那里想道:那这一枚扁银角留在自己手里也没有什么用了。
此时,他又想起了这人临死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一把抓住他衣角,只是为了说一句“家”。于是从他心中……忽然就生出了一个大胆而荒谬的想法来。
或许我能把他的这一点点仅留的财物送回去给他的家人,就算是并不多,也多少能让他的家人多多少少再维持一段日子。
敢想敢做。
久见秋生开始头疼地计划起来:首先要先问清楚这里是哪两家交战,然后记住他的长相与其他信息……
其实他也知道这种事情其实没有什么意义,甚至有点吃力不讨好——没人会喜欢打破“我的家人还活着”这个幻象的报丧人,就算是送遗物的也不例外。
但是既然他不用吃饭也没有什么消耗,如果在自己能做点什么的时候什么也不做……
“虽然说我的确是一个烂人,但是总不能更烂一点吧?”
久见秋生自言自语了一句,开始仔细检查这具尸体,发现他的腰间有一块溃烂的伤口里还藏着半片金叶子。
“……”
你还挺能藏,对自己真够狠。
回想了一下他的动作,久见秋生马上意识到了——在他伸出手扯住自己的衣角的时候,另外一只手硬是把自己腰上这块用来藏钱的,没好全的伤口挖开了。
似乎寄希望于埋葬了其他人尸体的久见秋生是一个好人,能够因为他留下的这点钱做点什么,比如把他的尸骨送回家,或者把这些钱送回家。
金子,在这时候是响当当的硬通货。
“我要是坏人怎么办?说不准我贪财了一点,不但要把你钱拿走,还要把你毁尸灭迹呢?”
久见秋生语重心长地对这死人满嘴跑火车地说教,用草擦干净他的脸,意外发现这还是一个大概十三四岁的少年。
十三四岁。
他愣了,又看这人的手。
干瘦,枯枝一般的,说是五十岁老翁都有人信的手。
又半晌,他说不出话来。
“你他……妈的。”
最后他脸色糟糕的骂了一句,嘴角发苦:“你这是逼我不得不去了。”
那半片金叶子上头的血斑已经干涸成了褐色,静静地躺在削瘦的少年的掌心,伴随着天边并不强烈的日光微不可见地闪烁着。
它固执地闪烁着,而人总是敌不过固执。
久见秋生无可奈何地认输了。
他把这个人可怜的一点遗留下来的财物用带血的布缠起来绑在腰带里,抓起一把土——计划是想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但是临到了快抹到脸上的时候洁癖发作。
太脏了。
鬼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他想到了自己昨夜动弹不得的时候被迫听到那一场活生生的“你来我往”。
……真的是实力劝退。
很快,久见秋生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放弃了这个想法。
总地来说,要说破绽,那他太多了。
衣料,面容,口音,甚至走路的方式,处处都是破绽。
避免破绽的方式就是不去模仿。
少年披上一件死人的外衫,从地里拽出半根折断了的枪裹在衣服里,走出这块死地。
这里处在低矮的丘陵山间,交战双方在这里进行了一场遭遇战……也或许是埋伏战,总之他们互相杀害,然后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在这里。
随着逝者入土,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逐渐淡去。风不停流动,它从远方而来,裹挟着尘土固有的沉闷气息,诡异地倒叫人有些安心。
穿行在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