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揪着那红绸布,像被烫了一下似的。他这么明目张胆,使她赫然红了脸。她近来似乎愈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动辄像只熟虾,是极其可疑的。看来以后要擦些胭脂,做做掩护也是好的。
这都怪他!她又羞又愤地想,做舅舅的人这么不成话,带坏了孩子!她抬手掖了掖脸,滚烫的,脑子也昏沌沌没有方向。其实真想发火,为什么他总是这样?看见她镇定自若就使坏要让她乱方寸么?可气的是她连恼羞成怒的底气都没有。她就像个傻子,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他调侃戏弄。
“我才没有想你。”她说的时候颇心虚,甚至自己还认真的回忆一遍。她才发现他没再出现的几天里,的确会一次次不自觉地念着他。她摸摸发烫的耳根子,真是太不幸了——不幸被他言中了。
他笑得很奇怪,是种她从未见过的表情。一个时刻清醒严谨的人,脸上会出现类似浮滑的神态,简直让人难以想象。布暖的唇角抽了两下,“怎么?”
“我可什么都没说!”他状似无辜,耸着眉毛仰着脸,快步赶到前头去了。
她懊恼不已,他分明是故意的,就是要她不自在!她嘟起嘴,使劲把手腕子在隐花裙上蹭了几下。抬起眼来恰巧遇上感月诧异的目光,她心上重重一跳,霎时有点着慌。因为不知道她看见多少,万一好奇之下当着大人的面提及了,那她岂不是没有招架之力么!
她讪讪地笑,感月的神情在她的注视下渐渐平缓下来。仿佛心照不宣似的眨眨眼,表示很可以理解。她倒彷徨起来,疑心她到底自以为是地琢磨出了什么,令她感到大大不安。
人都进了花厅里,她跨进门时顺手把珠花交给了来接应的维玉,打发她去了,自己方敛裙到一旁跽坐。
感月是大剌剌的样子,没等长辈发话,自己靠着凭几趺在那里,又惹得她母亲一通数落。
她极具反抗精神,嗫嚅着:“舅舅和姨母又不是外人,也不会计较那么多…”
容与脸上平常得很,不言声,只是接了婢女呈来的茶一口口呷着。
布夫人失笑道:“罢了,你总说她做什么,再过几年自己知道了就好了。”
两个孩子并肩坐着,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两种精神头。不比不知道,一比下来就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无地自容。匡夫人死的心都有,士农工商里商的地位是最下等的,越是这样越要争气才好。偏自己露怯,把脸面都葬送在这里!
她愤恨道:“不成器的!看看你姐姐是怎么样的!还舅舅和姨母不计较?你见过几回舅舅?见过几回姨母?倒不拿自己当外人!”
大唐礼仪,坐是最考验耐力的。跽坐久了腿要发麻,痛得像要断掉。布暖心里嘀咕,要不是自小爷娘规矩严,她也很想和感月一样盘腿坐。现在是骑虎难下,没有人允许宽坐,她就得一直这么绷直了脚坚持下去。母亲是不会松口的,二姨母忙着训斥感月,也没空理会她。最后就剩舅舅…算了,她不敢去招惹他,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天知道眼睛一瞥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二姐姐也别太急进,孩子嘛,慢慢教就是了。”
容与道,漫不经心挑起唇角道,“是暖儿太一本正经了,才显得感月散漫。”
布暖听得发愣,怎么成她的错了?叫他这么一说,她居然觉得非常对不起感月。她愧疚的拿肩搡她一下,感月笑笑,不以为意。
容与搁下茶盏才又道:“你也别拘着,随意些吧!”
她如蒙大赦,忙稽首道是。抬起头看见阿娘耷拉着眼皮不太高兴的模样,心下虽悬着,却也不方便说什么。
姐弟几个絮絮说些以前的事,两个小辈在一旁作陪,自聊她们感兴趣的话题。
感月问:“我听姨母说大姐姐许人了,下个月就完婚?我母亲说这趟就不回去了,索性等你大婚完了我们再启程,省得路上来回地跑。”
布暖黯然嗯了声,提起这个她就难过。阿娘先前还说得好好的,看她自己的意思。后来她说不愿意嫁,谁知又推翻了前话,只说不许悔婚。她如今是茫茫然,实在走了窄道了。
“姐夫是做什么的?哪里人家?长得怎么样?”感月摇撼她,“姐姐快和我说说。”
她被闹得没法了,悻悻道:“长安城里的,是个云麾将军。长得倒是停匀,可惜专横跋扈、盛气凌人、骄狂自傲…我讨厌他!”
感月有点呆呆的,一时反应不过来。她这么温婉的人,也有咬牙切齿的时候。但就算如此她还是美的,就让她更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触怒她,因道:“那当初为什么要许呢!谁做的媒?找那媒婆理论去!”
布暖更伤感了,“理论?找谁理论去?媒人都死了,这下子我是完了。”
这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感月想想,自己亲事上千挑万选也不是没好处的。瞧瞧大姐姐这样,还不如不嫁呢!尚未过门就仇人似的,将来过日子,岂不是要憋屈死了?
“九成是小舅舅牵的线吧?都是将军嘛!”感月说,冲容与努努嘴,“和他说了没有?求人家想想办法呀!”
“快别说,更没谱了!”他开口就是要带她私奔,
哪里有舅舅这样和外甥女开玩笑的!她垂头丧气,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