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鹿溪和薄光年结婚第五年, 苏怀旧病复发。
他得做第二次开颅,一众好友纷纷赶来探望。
等薄光年赶回国内,苏怀已经剃了头发准备进手术室。两人不过半年未见, 他瘦得让薄光年吃惊。
这人本就不胖,剪了寸头被裹在宽大的病号服里,歪在床上打电玩,实在清瘦得不像话。
薄光年就没忍住:“你现在这样子,像是人生第一次失恋。”
苏怀就笑了。
笑起来眼睛还是很亮,斜着眼问他:“你失过恋?”
薄光年想了想, 摇头:“没有。但我夫人说,失恋会哭, 会瘦。”
苏怀不以为意, “哦”了一声, 说:“那我这不算哦,我这是老爷子一辈子作恶多端,报应在我头上啦。”
薄光年看着他, 沉默了一会儿:“还有救的。”
苏怀还是那副慵懒散漫的样子, 随意道:“大概吧。”
进手术室之前,薄光年嘱咐他:“我在国内, 待到你出院。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想拜托我做的?”
苏怀还是朝他笑:“跟上次一样, 我嫌吵,做完手术之后, 不要让他们来看望我。谁来都拦着, 尤其是女生。”
薄光年点点头,平静地问:“那个女生,叫什么?”
苏怀移开目光:“我想不起来了。”
进手术室的前一刻。
薄光年脚步微顿, 听到苏怀说:“她以前叫阮置之,后来改了名。”
他声音低沉,像是很不经意地,轻声道:“现在,应该是叫阮知知吧。”
02
时间再倒退八年。
苏怀妄图跳窗逃跑,被双马尾的少女逮个正着,被迫回到室内。
盛夏蝉鸣不止,室内安静而尴尬。
少女放下双肩背包,叼着糖水冰棍,一脸无辜地盯着他,眼睛黑白分明。
半晌,从从书包里拿出另一只冰棍,问他:“你吃吗?”
逃跑未遂、正在犯尴尬症的苏怀:“……”
他提醒她:“你好,阮同学,现在不是吃糖水冰棍的时候。做个自我介绍,我是你新的钢琴教师。”
——但我并不想教你钢琴。希望你能get到我的意思,并离我远一些。
阮知知见他没接,索性收回手,将给他准备的冰棍也咬开,拿出来塞进口中。
她坐到琴凳上,一本正经:“我知道,你叫苏怀,妈妈跟我说过。”
苏怀:“嗯。”
阮知知又道:“但你不知道我叫什么,为什么呢,因为你没有心。你不想教我钢琴,所以连我的名字都懒得记。”
苏怀:“?”
苏怀开始重新审视面前这个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女生。
他眯眼:“你今年几年级?”
阮知知头也不抬:“十四岁,我读初二。你已经结束高考了吧,好遗憾,人都是从高考结束开始变傻的。”
苏怀感觉自己作为一个国际钢琴家的智商受到侮辱:“?”
阮知知咬碎嘴里的碎冰。
漫长的盛夏午后,她坐在香樟树投入屋内的树影里,余光之外,地板上有碎金般的阳光在游移。
“——我欲飞佩重游,置之衣袖,照我襟怀雪。”她说,“有没有听过这句诗?我叫阮置之,开学后可能会改名叫阮知知,你记哪一个都行。”
“你不想做我的家庭教师,好巧,我也不想学钢琴。”她说完,站起身,朝他伸手,“握个手,今天开始,一起摸鱼吧。”
03
明明,本来,不需要这样的。
本来,苏怀只要告诉两边的大人:我不想做这件事。
就可以结束这段关系了。
但他面对少女朝自己伸出的手,鬼使神差,竟然无法拒绝。
——两个人组成了短暂的联盟。
所有钢琴课的时间,都没有用来弹钢琴。
阮知知带着苏怀从家里翻窗溜走,教会他如何躲避摄像头。出了门之后,两个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各做各的事,下课之后,再一起回来。
这种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
但也没有太久,因为事情很快就败露了。
苏怀打篮球打到一半,接到阮知知的电话,传来的却不是阮知知本人的声音。他一路狂奔回阮家,刚走进客厅,就听到女人的斥责声:“你到底想干什么!”
窗前香樟树影摇晃,穿着姜黄色长袖外套的少女背脊笔直,一言不发,露出来的一截脖颈白皙如瓷。
苏怀胸腔起伏不定,长腿上前,挡住来自她母亲的那个耳光:“是我的问题。”
他一路跑过来,额角覆着薄汗,语气却很平静:“是我不想教她,才让她爱干嘛干嘛去。要不是我爸抹不开面子拒绝您,我压根儿不会踏进阮家。”
当晚,苏怀在自家院子里被罚跪。
他还在想。
——这理是这么个理,但如果有下次,确实是不能再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