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在电视台单身宿舍,虹光的卧室内,凌乱的景象足以让人联想到主人是不是狼狈逃窜了。
虹光穿着背心、裤衩,半卧在单人床上,身上盖着被子,但是已经被他踹得惨不忍睹了。
床头柜上放着他与郑晓晓的合影。
闹钟铃声响了,半夜才回来的他,太困了,闭着眼睛把闹钟扔到地上。但是闹钟仍然响个不停。
虹光忽然惊醒过来,坐起身自言自语道:“赶紧起床,还得去接晓晓上班呢!”
他从地下捞起裤子就穿,刚要伸腿,忽然想起来,铁路医院改非典医院了,晓晓昨天就进入非典病区,不能回家了。
想到这儿,他的心情糟透了,沮丧地倒头躺下,眼睛望着天花板。
床头传来手机信息的响声。虹光拿过手机一看,立马坐起身来。
手机屏幕显示晓晓发来的信息:“虹光,昨天,我参加救治非典病人了,一夜未眠。我在你主持的新闻夜航里看到你和我妈了,可惜你们看不到我。勿念,保重,别忘了戴口罩。想你,晓晓。”
虹光连忙给晓晓发回信息:“咫尺天涯,想你想疯了。对不起,忘了向你妈撒谎,替你报平安了。处处小心,为了我千万珍重……”
很快郑晓晓发来回复信息:“别给我打电话,因为没时间。等我有空时给你打电话。拜托你去安慰我爸爸、妈妈,把实情告诉他们。我不敢亲自打电话,怕自己受不了。晓晓。”
虹光看着晓晓发来的信息,心情很不平静,他知道晓晓说的一夜未眠是什么意思,仿佛看到她和同事们抢救、护理非典病人的身影;仿佛看到她那天使般的笑容,还有她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像只企鹅的样子。
他被深深感染了,心里的雾霾渐渐散去,他要振作起来,和晓晓一起战斗,在各自的岗位上,为抗击非典贡献力量。
他幻想着,等战胜非典后再相聚,那该是多么美好啊。那时,他可以自豪地面对晓晓,对她说,我们没有辜负我们的青春。
在家里,郑田野穿着运动服,在跑步机上跑着步,不时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这是他离休后,每天早上必做的功课,以使自己保持旺盛的精力,他真怕自己在家里闲出病来。
其实,他满可以到海边去跑步,总比窝在家里空气新鲜。王卉跟他说了多少次,他就是不听。因为自从离休后,他就怕遇见熟人,从市委书记到离休老头,大忙人成了大闲人,这落差太大了,他一直适应不了。
王卉见他这样,也见怪不怪了,懒得管他了,生活的惯性已经把他们的性子磨平了。
要不是突如其来的非典,打乱了他们的生活,也许他们就这样背靠着背渐渐老去,一起走到人生尽头,挥挥手马,不带走一片云彩。
王卉一边收拾东西准备上班,一边对郑田野唠叨:“晓晓这孩子一夜没回来,你也不着急,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郑田野一边擦着汗,一边说:“你还不了解你女儿,她也不是小孩子了,不会有事的……”
王卉背起挎包,有点不讲理地说:“我不管,你给我找闺女去!要不然……”
王卉忽然意识到什么,全身一震:“哎呀,铁路医院改全非典医院了,晓晓一定进非典病房了。看我,昨天忙的把这件事忽略了。不行,我得把晓晓找回来!”
王卉拔起腿就要走。郑田野停住跑步机,厉声说:“你站住!不能去!”
王卉转身看着他,问:“为什么?”
郑田野反问道:“你去医院说什么?”
王卉直截了当地说:“让晓晓跟我回家!”
“理由呢?‘那里有非典,太危险。’就这么说?!全市人民都在抗击非典,你却要把你女儿拉回家,做逃兵,能说得出口吗?!”郑田野叉着腰,看着王卉,脸色铁青。他不知王卉在这时怎么这么糊涂。
王卉被问得理屈词穷,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气呼呼地说:“我要对女儿的安危负责,顾不了那么多了。”
“那所有医护人员的安危呢?谁该对他们负责呢?他们该又对谁负责呢?如果所有的父母都像你这种想法,那些受着死亡威胁的非典患者,又该由谁去救助呢?”郑田野看着王卉激动地说。
他理解妻子作为母亲护犊子的心情,但她不能没有原则,忘掉自己的责任,连起码的道理都不讲。
“晓晓是咱家最小的女儿,从小没受过委屈,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王卉内心挣扎着。
郑田野知道王卉心疼女儿,他何尝不替晓晓担心呢,但他不能放弃原则。于是冷静下来,做起王卉的思想工作。
他说:“天下的父母谁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可当国家有难,人民有难的时候,咱们能退缩吗?远的不说,就说你的老师陈子一家吧。老人家的女儿,女婿都上第一线了,她自己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还开辟了热线电话,冒着头地往上冲,他们为了什么?这报纸上天天都在刊登白衣天使的感人事迹,还有晓晓的男朋友主持的新闻夜航,你好好看看,别让亲情蒙住了眼睛。钟南山院士说得好,我们就是扫雷班的战士,关键时刻,我们不往前冲,谁往前冲?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也很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