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黑了黑,沈洱仓惶地抱着小崽,一步步后退,直至脊背贴上了冰冷的梁柱,他逃无可逃了。
顾明昼居高而下,眸光漠然而冷冽地睨着他,手心长剑涌动着蓄势待发的磅礴剑气,令人望而生畏。
见他将长剑高高举起,沈洱知晓了自己的命运,紧紧闭上双眼。
没事的,都是假的,幻境而已。
沈洱在心底告诉自己。
不要怕,超坏的父亲不是这样的,一切都是假的,只要他熬过去这段痛苦的回忆,就能从幻境出去了,根本不会受到半点伤害。
不要怕。
不要怕。
沈洱,不要怕。
“呜呜……”
大殿内倏然响起一道低低的哽咽声,很快,那哭声愈发高昂,像是要将碧磬宫的房顶都给哭塌下来。
沈洱怔了怔,连忙睁开眼,望向怀里的小崽,小崽似是感受到顾明昼靠近了自己的身边,便开始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
兔子一瞬回神,心疼得把小崽贴进怀里亲亲哄哄,“超坏别怕哦,都是假的,等咱们离开幻境再找姓顾的奴隶报仇,超坏乖乖……”
想象中的穿心之痛久久没有发生。
沈洱愣了愣,抬起头,面前的男人静静地望着他,以及他怀里的小崽。
顾明昼把剑放下了。
这是……什么意思?
算了不管,先哄超坏。
半晌,小崽的哭声久久不停,沈洱看向身前一言不发的冷面阎王,似乎找到了问题的症结,“你要是现在不杀本座,能不能站远一点,超坏很讨厌你。”
顾明昼:……
那可怕的氛围被超坏的哭声瓦解崩析,沈洱现在只想让他的乖乖超坏别再哭了,哭坏嗓子可怎么办,至于顾明昼,爱咋咋地吧,反正都不是真的。
“超坏不哭,爹爹在呢……”沈洱全神贯注地哄着怀里的崽崽,没有察觉到身前人的靠近。
待他反应过来时,顾明昼已离他很近了。
兔子猛打了一个激灵,把小崽抱远了些,“让你离远点,听不到么,超坏讨厌你!”
“你不是说,这是你跟我生的?”
他忽然出声,如同清冽泉溪般,入耳清透。
沈洱心尖莫名跳了一下,他往后缩了缩,“才不是跟你,是跟另一个叫顾明昼的
人生的。”
眼前这个人太坏了,还不如幻境外面那个,相比之下,沈洱忽然觉得那个顾明昼简直是菩萨心肠,一下子顺眼起来了。
“是么?”
顾明昼淡淡开口,眸子低垂,落在他怀中小崽柔软的脸颊上,刚痛哭一场,小脸和两只小耳朵都哭得通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方才离得远些,没能看清,现下离得近了才发现,小崽那对眼睛——
分明跟他如出一辙。
若说是他爹给他在外生的野弟弟他都可以信,但绝无可能是他生出来的,毕竟,他今日才第一次见夙冥。
“哪来的?”顾明昼言简意赅地问。
沈洱瞪他一眼,“要你管,滚开,讨厌你!”
他一开口,兔子就炸毛了。
顾明昼没见过像夙冥这样的大邪,从前见过的其他大邪,要么阴险毒辣,要么狠毒残忍,总之……没有这么蠢的。
他眯了眯眼,用长剑拍了拍沈洱的脸侧,把沈洱吓得浑身一颤,声音微沉,“我再问一遍,哪来的?”
沈洱嘴唇哆哆嗦嗦,还没开口,怀里的小崽又是一道高昂的哭声,打断了他们。
“你有没有人性啊!”
沈洱气得推开他的剑尖,赶紧抱着小崽哄,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崽崽的后背,“超坏不怕,你爹不孝顺,我骂他了,咱们不怕啊……”
顾明昼:。
谁孝顺谁。
不过小崽好像的确很厌烦他,倒是奇怪,顾明昼见这孩子第一眼,竟真有种与他血脉相连的感觉。
总归杀完夙冥,今日也没有别的大邪可以杀了。
顾明昼并不着急,反而顾自走到了大殿的椅子上,缓缓落座,还绕有闲心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给你半刻钟,把理由编好,我要知道这孩子是如何来的。”
沈洱:?
啊啊啊,受不了了。
该死的魔族们,快把他从这个幻境放出去,他一刻也忍不了这个顾明昼趾高气扬的样子了!
待他出去,一定要拿现在的顾明昼好好收拾发泄一顿!
“本座不告诉你,你要杀就杀,杀了本座,本座就可以离开这个可恶的幻境了。”沈洱已经在极度的愤怒中忘记了恐惧。
顾明昼低笑了声,“哦?你的意思是,你不怕我?”
他声线幽沉,每每听到都让人莫名脊背发凉,沈洱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嘴硬地说:“你有什么可怕,你寿命那么短,很快就要死了,更何况这不过是个幻境而已,本座在现实可以活三百多年乃至更久呢。”
闻言,顾明昼意味深长地道,“你还能活三百年,一定是因为我懒得杀你罢。”
他的确并非对所有大邪赶尽杀绝,有些实力很弱的,便只用术法简单封印,否则一个个杀干净,对灵气的损耗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