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好,本以为能二体一心,白头偕老。然白云苍狗,人事变迁,今观彼此,情深缘浅,难以为继。
若吾不幸身死,愿卿勿以吾为念,忘却前尘,另觅良缘,共赴白首之约,永结同心。
府中家财尽归卿,可自行处置。至于稚子,乃卿所出,宜从其母之志,或抚育之,或另有安排,皆由卿定。
吾亦将反思己过,修正不足,以求来世再得良缘。
纸短情长,所未尽者,尚有万千。
愿山河无恙,国泰民安;愿娘子安康喜乐,千秋万岁。
珍重,珍重。
淳庆三年腊月二十
八子时,于燕州客舍⑸⑸[,裴瑕敬拜。】
珍重二字,力透纸背。
沈玉娇拿着薄薄的信纸,纤细手指止不住地颤动。
“啪嗒——”
一滴泪落下,洇湿纸上“良缘”二字。
“玉娘。”李氏见女儿扑簌簌落下的泪,忙递了块帕子过去,面色凝重忧愁:“守真信上写什么了?”
这也是谢无陵所好奇的。
裴守真到底写了什么,能叫她哭成这样。
印象中,娇娇是极少哭的。
李氏探头要去看,沈玉娇忙擦了泪,将手中信纸折了起来:“没什么,就是些家常琐事罢了。”
再次仰起脸,她朝谢无陵轻笑一下:“多谢你将这封信带回。”
谢无陵对上她蒙着泪意的黑眸,薄唇抿了抿,道:“夫人不必这般客气。”
李氏对于谢无陵这个人的观感也很复杂。
她既感激这个男人曾救过女儿与外孙,但又对他那些失礼逾矩的心思感到不满。可偏偏这个人命硬、运道又好,扶摇直上,如今竟成了燕北重将,听说此次击溃戎狄,他居功至伟,陛下有意封他一个侯爵之位。
这样年轻的侯爷,又尚未娶妻,哪怕出身卑贱,长安城里仍有不少人家想将女儿嫁给他。
可是李氏看这谢无陵对自家女儿那眼神,可算不上清白。
寡妇门前是非多。
如今女婿尸骨未寒,女儿遭遇如此大的变故,李氏决不许再出现其他不利变故。
“谢将军将我女婿遗物如数带回,我等感激不尽。只是府上新丧,还有许多事务要忙,恐怕无暇招待谢将军。”
李氏微笑下着逐客令。
谢无陵这人怼天怼地怼皇帝,但对着沈玉娇的生母,整个人也变得老实客气:“伯母说的是。不过,我还有件事,想与夫人单独聊聊。”
李氏嘴角笑意僵住。
聊聊,还单独?
“谢将军,这恐怕于礼不合。”
谢无陵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我知道,但这事很重要。”
李氏面色更沉了,心头暗想,这人莫不是想趁虚而入,忽悠着玉娘跟他好了?
虽说本朝寡妇改嫁的不少,可大都是民间妇人,高门妇人鲜少改嫁,便是有那一两个,也都非嫡非长,或是膝下无子。
可自家玉娘,是裴氏嫡系宗妇,膝下育有一子,丈夫又是为国捐躯的英烈。
这种情况改嫁,于名声、于地位,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倒不如踏踏实实将孩子养大,没准还能得个节妇旌表,也能与守真一起流芳百世,后世人也赞一句“伉俪情深”、“神仙眷侣”。
且在李氏心里,再没比裴守真更好的女婿了。
想到英年早逝的女婿,李氏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湿意,再看面前威严凛冽的高大武将,道:“若是重要的事,那我屏退下人,谢将军与我们母女直言便是。”
谢无陵却
是坚持:“还请伯母见谅,此事涉及机要,不可为外人道。”
李氏皱眉,心道这人还真是,明明他才是最大的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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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你先带人出去吧。”沈玉娇轻轻开口。
李氏俯身凑她耳边:“你名声不要了?别胡闹。”
沈玉娇看了眼谢无陵,而后低声道:“母亲,最多一炷香。烦劳您在外费些心。”
她都这样说了,李氏还能怎么办。
只能压下心底那阵不虞,带着婢女们离开,又守在门外,厉声敲打了一阵。
屋内。
沈玉娇仍坐在原位,那双哭得有些泛红的眼睛看向谢无陵,嗓音是平静的喑哑:“还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没了外人,谢无陵也如解了束缚,望着她道:“你现下身体可有好些?”
沈玉娇道:“没什么大碍,再吃两副药就好了。”
“那就好。”谢无陵道:“那日真的差点将我的魂儿都吓飞了。”
沈玉娇垂了垂鸦黑眼睫。
醒来后,白蘋与她说过,幸好谢无陵眼疾手快抱住她,否则定要栽在地上。
谢无陵本还想将她抱回院里,被白蘋及时拦下,暂时扶到偏厅的美人榻上,待大夫来看过后,才由仆妇抬了回去。
“那日,也多谢你了。”沈玉娇道。
“都说了你不必与我这般客气。”
谢无陵看着她,年纪轻轻,眉眼憔悴,如一朵被抽了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