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男人沉缓的嗓音,沈玉娇回过神,闭上眼睛,瓮声道:困,这就睡了。?”
默了片刻,身后道:“为何背对我?”
沈玉娇眼睫微微颤动一下,道:“我肚子有些沉了,侧身睡会舒服些,平躺着腰疼。”
听起来像是回答了,实则并未回答,为何“背对”。
好在裴瑕没有再问,只缓声道:“辛苦你了。”
沈玉娇阖眸:“不会。”
毕竟腹中这个,也是她的孩儿。
哪怕最开始惊讶于它的存在,可母子俩朝夕相处快六个月,血肉相连,渐渐也生出了期待——
无论像她,还是像裴瑕,总不会丑就是。
说了那句不会之后,帐中两人都沉默下来。
沈玉娇屏息听了一会儿,见他平躺着并不再动,心里那点小紧张也随着席卷重来的困意和被窝里渐暖的温度而消散。
眼皮缓缓变重,越来越重……
迷迷糊糊里,身后好像贴上来一个暖炉。
暖乎乎的,还有令人安心的香气,先是覆上了她的背、她的腰腹,然后又如伸展枝条的树木般,牢牢地,一点点将她纳入他怀抱里。
好暖,她循着本能靠近。
恍惚间,耳畔好似响起一声很轻很轻的叹。
似一缕清风,溜进了梦里,很快又寻不见。
翌日早上。
沈玉娇被秋露叫醒时,还有些犯困。
秋露还记着昨夜犯的错,对沈玉娇既小心,又忍不住亲近:“娘子,您昨夜睡得如何?”
其实看娘子这白里透红的脸色,便知昨夜定然是睡了个安稳饱觉。只方才郎君出门前,那张清冷脸庞瞧不出任何情绪,所以秋露也拿不准,这夫妻俩昨夜同寝到底过得如何?
“还好。”沈玉娇答。
“那奴婢就放心了。”
秋露长吁一口气,到底年纪小,很快就高高兴兴替沈玉娇梳起发髻来。
沈玉娇坐在镜前,任由秋露梳妆。
脑中想起昨夜那个暖乎乎的火炉,支颐出神,是她的错觉,还是被窝里有个男人所以格外暖?
那昨夜,是她贴上去,还是他…缠上来?
沈玉娇几乎瞬间否认了后者。
裴瑕平素最不喜与人亲近,如何还会主动缠抱她?
她轻轻哂笑一声,真是发梦呢。
只是等到夜里,一起用过晚膳后,裴瑕神态从容地留在了她房里,且并无半分准备离开的意思。
沈玉娇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问了:“郎君今夜也宿在我房里么?”
裴瑕静坐灯下,从书卷缓缓掀起眼帘,眉眼疏淡:“不可?”
沈玉娇:“……”
她能怎么说。
自是牵出一抹弧度:“郎君说笑了,怎会不可。”
于是这日夜里,两人又睡在同一张床,沈玉娇又在暖烘烘的火炉里安眠一整夜。
接着第三夜、第四夜、第五夜......
路上的每一晚,裴瑕都与她同寝。
大抵被窝暖和的缘故,她睡得比之前独寝更为安稳,偶尔夜里腿部痉挛,她只蹙眉“唔”一声,裴瑕的手便会抚上抽筋之处,不疾不徐地揉捏起来。
渐渐地,沈玉娇适应了和裴瑕同床共寝,也从中觉出些好处——
再清冷的男人,身体也是热的。
且他既有为夫、为父的担当,为她分担些孕期的不适,她也不会觉得受之有愧。
只是每日早上她醒来,身边就已空空荡荡,不见那男人的身影。问起秋露,秋露道:“郎君每日比娘子早醒半个时辰,他为着不打扰您歇息,都回隔壁房间洗漱。”
沈玉娇困眼惺忪地想,可真是严于律己。
幸好还算宽以待她,没叫她一块儿早起。
不知不觉,队伍离洛阳也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十月底在长安城里传开,并为人津津乐道的“贤妃娘娘认裴氏宗妇为干女儿”的故事,也随着萧瑟秋风,传进了洛阳的千家万户。!
他如今这年岁,介于少壮之间,正是修身定性的关键。若贪色重欲,心又如何能正?
是以新婚之后,他给自己定下规矩,每逢初一十五,才能近她身,与她交颈欢好。
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妻子的睡姿越发端正规矩,再也不会如新婚燕尔时,缠着他的手臂与腰身。
对这改变,他觉得他该是高兴的,毕竟各睡各的,便不会再有那种失控感。
可现下——
“医书上说,妇人有孕后,气血不足,四肢愈寒,再加上近日天气也越发寒冷,你夜里独寝,怕要许久才暖和。”
裴瑕将她小巧的雪足放进锦被里,漆黑如墨的眼眸倒映着一侧的烛火,定定望向她:“玉娘,今夜可否留我,与你同寝?”
沈玉娇错愕,一时连话都不利索:“这……可是……你……”
“起夜翻身也无妨。”
裴瑕坐在床边,俊美脸庞一本正经:“你腹中怀着的是我们共同的孩儿,既为人夫,我怎能独享安闲,让你一人受罪?”
见沈玉娇还要再说,他眉心微皱:“难道你心中,仍在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