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长公主又要我们搜罗哪家的公子?”
石洞外突然响起侍卫们的议论声。
“听说是个寒门书生,长公主好说歹说,他都不肯应从,还敲晕婢女擅自逃出来了。”
“一个寒门书生,竟如此想不开?若得了长公主的青眼,为官入仕岂不顺畅……”
为首的侍卫终于听不下去,沉声呵止了其他人,又催促他们更仔细地搜罗。
“那假山的石洞也不要放过,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一行人越靠越近,正要探查假山,却有另一队侍卫匆匆赶来。
“太子有令,所有人速至岸边待命。”
已经走到假山边的侍卫们面面相觑,立刻撤离,消失在树林那头。
石洞内,逃过一劫的二人皆松了口气。
阮青黛这才察觉到覆在她唇上的手掌已经拿开,她眸光微动,声音放得无比轻,“……晏闻昭?”
“……”
晏闻昭的手掌依旧悬停在她的颈间,听到她唤出自己的名字时,手指轻动了一下。
“晏公子,是你么?”
借着石洞外那些侍卫的话,阮青黛立刻便猜出了身后之人的身份,心里绷紧的那根弦竟是松了分毫。
天无绝人之路……
她本想着,就算此人不是姜屿派来围追堵截的,而是意外撞见。那她如此衣衫不整、落魄不堪,与一个外男躲藏在此处,定是也要生出事端。
可偏偏,此人竟是晏闻昭!
且不论此人的品性,便是看在她对他一段恩情,想必他不会与自己为恶。
阮青黛微微放松下来,张了张唇,声音轻哑,“别担心,我不会将你的行踪告知长公主。”
“……”
回应她的却只有沉默,和石洞内壁落下的滴答水声。
阮青黛愣了愣,复又开口问道,“晏公子,你我在太学曾有过一面之缘……你身上的鞭伤,如今可都养好了?”
此话一出,手腕上的力道好似松了些许。
阮青黛试探地扭动了一下手腕,竟是轻而易举,一下就挣脱开来。
骤然失去被挟制的力道,她往前踉跄一步,艰难地转过身来。
石洞内仅剩一丝光亮,所以即便晏闻昭与她仅是咫尺之遥,她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在明暗交错间,隐约辨认出他的身形轮廓,和锋利的下颚棱角。
“……原来是魏国公府的阮大姑娘。”
晏闻昭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轻飘飘的,虽含着些得当的笑意,却没什么温度,反倒显得有些阴森古怪。
许是劫后余生、无暇顾及,又许是对晏闻昭的初见印象太过深刻,阮青黛并未从他的口吻里察觉出什么异样,自然也不知眼前这具躯壳已被换了内芯。
“晏公子还记得我便好……今日之事,还请公子替我保密,莫要宣扬出去。”
阮青黛咬了咬唇,恳求道。
半晌,晏闻昭才又出声道,“自然。”
阮青黛展眉,也不顾晏闻昭能否看见,仍是屈膝朝他福了一礼,随后便仓促地转身。
可就在她要迈出石洞时,身后的晏闻昭忽然又唤住了她。
“姑娘打算就这样出去?”
石洞外钻进一阵微风,阮青黛打了个冷颤,本就单薄湿透的衣裳又紧贴着肌肤,传来阵阵凉意。
她这才恍然想起自己的处境,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衣襟,面上闪过几分难堪,“……往东百米有间厢房,里面备了些干净的女子衣衫。”
“若再碰上巡逻的护卫,姑娘又作何打算?”
“……”
阮青黛咬唇,一时答不上话。
晏闻昭静静地站在暗处,将阮青黛浑身湿透的狼狈样尽收眼底,就连她面上细微的纠结、眼里萦绕的雾气都看得清清楚楚。
“晏公子……”
阮青黛打破沉默,迟疑着开口,“不知能否请你帮忙,去厢房取来一件外衫……”
说着,她的声音也越来越轻。晏闻昭自己躲长公主都躲不及,要他替自己跑这一趟,岂不是为难?自己这般问出口,倒是成了挟恩以报。
晏闻昭也微微蹙了一下眉。
阮青黛慌忙说道,“晏公子不必为难,去厢房不过短短百米。我,我自行前去也无妨。告辞……”
黑暗中,那修长挺拔的身形终于动了动。
“姑娘对晏某有救命之恩,此刻落难,晏某的确不能袖手旁观。”
顿了顿,晏闻昭靠过来,嗓音温和却不容拒绝,恰似细雨春风,“姑娘在此稍候,晏某很快回来。”
“……多谢。”
石洞本就狭小,两人需得面对面,后背紧贴着洞壁,才能勉强错开身子。
晏闻昭个子高,低俯着头自阮青黛面前经过,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
青年身上那股清冽如雪松的气息,密密麻麻地罩了下来,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将阮青黛笼在其中。
阮青黛一怔,下意识屏住呼吸,局促而紧张地往后靠了靠,后背在凹凸不平的洞壁上摩得生疼。
她自幼恪守规仪,这么多年来,除了在梦境里,还是第一次跟男子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