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翊的人将俞嬴的车从院子中赶出来,俞嬴依旧坐自己的车回去。令翊不骑马,也跟她一起坐车。在田向一行人的目送下,车子被十几骑拥簇着缓缓离开。
车内
看着车内的狼藉,又看到俞嬴手腕上被绳子磨破的痕迹,令翊神情很是难看:“我刚才就应该一剑将他捅了。”
俞嬴用袖子掩一掩手腕,笑道:“幸好将军谨慎克制,没有一剑将他捅了,不然这妄图挑起两国争端的帽子就扣到咱们头上了。人在屋檐下,当怂则怂吧。”
令翊冷着脸,手紧紧地握着剑柄,半晌道:“总有一天,我会让齐人为今日付出代价。”
俞嬴赶忙安抚:“不至于,不至于。若因我,两国打起来,我岂不成了祸国妖姬了?于将军名声也不好。”
令翊看她一眼,神色并没有缓和多少,也没搭理俞嬴一向的嘴上没正经。
俞嬴笑,小令将军年轻人,气太盛,只好再次跟他保证:“真的,我真没事,擦破点儿皮而已。”
为了安抚令翊,俞嬴吹起自己的才智和手段。
“看到那几个穿短褐的义士了吗?当初才进酒舍,看那老者气度,我便觉得他像是墨家人,故而投其所好说了几句饱含大义的‘非攻’之言。老先生竟然是墨子弟子、鼎鼎大名的孟敬先生!老先生这样的大贤,竟然为我之言所惑,带着弟子奔波去救我。墨家但为心中之义,不惜己身,救人困厄,果然不是虚名。”
令翊抬眼看看她:“那些饱含大义的‘非攻’之言不是先生的真心话吗?”
俞嬴一顿,笑了:“将军总是将我想得太好,俞嬴实在惭愧。”
令翊没有说什么。
被这么一打断,俞嬴就有些吹不下去了,令翊却又问她:“先生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俞嬴轻描淡写地道,“鹰射中了那个黑衣世家子的肩膀,他拔下箭来扔在这辆车里,我便捡了,折下箭镞塞在袖子里,后来趁着看守之人不备,用箭镞将手上绳子割断,又借着喝水诱那看守前来,割了他喉咙——这血便是那看守的血。不试不知道,我竟然也有两分当游侠儿的本事。”
令翊又看一眼她苍白的脸和掩盖着袖子的手腕,目光落在车内狼藉上,沉默不语。
俞嬴头疼,今日的小令将军怎么还哄不好了呢?
“我恨自己,未能护住你。”令翊垂着眉眼,轻声道。
看着他微陷的眼窝下带着沮丧悲伤的眸子,看着他微抿的嘴角,看着平时那样飞扬跋扈的人露出这般神色,俞嬴心中一紧。
从前俞嬴不止一次在心里调笑肖想令翊红着眼圈在自己面前如何如何,此时令翊只是露出悲伤的神情,还没有红眼圈,俞嬴就有些受不得了——小令将军的眼睛杀伤力太大。
俞嬴干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先生冒险杀了看守之人,可曾想过若跑不出来怎么办?”令翊问。
俞嬴一怔。
“先生就未曾设想过我会来相救吗?或许先生还想去救我?”令翊再问。
俞嬴正想再打个哈哈过去,令翊已道:我在先生心里,便是这般不中用的。终究是翊之过,未曾以自己的本事赢得先生的信任。??[”
看着他脸上的悲哀自责,俞嬴没有说话,过了片刻才道:“长羽,此非你之过。”
又过了片刻,俞嬴笑了,脸上露出一些自嘲的神色:“我们这种满嘴没真话的人向来……”俞嬴这样的辩士竟然也有说不下去的时候,只好又笑了。
令翊抬眼看她:“先生从未曾想过在某一时某一事上依靠别人吗?”
俞嬴眼前闪现某个颀然的身影,笑得越发尴尬了,含含糊糊地道:“从前年纪小,自然……”
“便是那位与先生上巳节共游桃花渡的君子吗?”令翊语气很是认真。
俞嬴抬眼看他。
两人对视。
俞嬴先挪开眼睛。若此时还没觉察什么,俞嬴便不是擅察人心的谋士,从前那些年也白活了。俞嬴有些后悔不该招惹他,一个少年人将真心系在自己这种两世为人早就没了真心实意的野鬼身上,注定白白伤心。
这么好的年轻人……
俞嬴决定快刀斩乱麻,清清嗓子道:“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是上巳节共游的那个。”
“燕人吗?”
俞嬴点头:“燕人。”
“先生留在燕国助燕一臂之力,也有这位君子的缘故吧?”令翊垂下眼问。
俞嬴硬起心肠:“一则为了答谢君上安葬族姊景嬴之恩,一则也确实有些他的缘故。”
令翊点头。
两人之间一时冷了场。
俞嬴若无其事地扯起旁的:“还不曾问,将军是怎么找到那个宅子的?”
“听犀和鹰说劫持先生的是那个黑衣人。与我等有大恩怨的便是两次侵燕的齐军了,能混在那些世家子中的,一定不是平常军将的兄弟子侄。我仔细回忆,那黑衣人眉眼似乎与田唐有几分相似,便带人去田唐宅旁盯守。
“鹰认出一个劫持你的侍从,这侍从匆匆回去,带了弓弩甲士出来,却又与弓弩甲士分路而行,我猜那些弓弩甲士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