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年上辈子一直都在尽量避免和陆星哲有过多的牵扯,他有太多把柄捏在那个狗仔手里,以至于不得不一直受着对方的掣肘,这对于席年来说,无疑是件令人寝食难安的事。
他不喜欢陆星哲,但也不恨。
太阳升起前,这条长街的路灯会一直亮着,暖黄的光芒照在地面,将树影拉得老长。陆星哲没力气再站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腿骨,却因为密布的疼痛难以分辨伤势,连神经都在逐渐趋近于麻木。
他勉强喘了口气,环顾四周,飞速在脑海中搜寻着附近的车站路线,谁曾想头顶上方忽然响起一道低沉淡漠的声音,猝不及防打断了他的思路。
“我送你去医院。”
席年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静若寒潭的眼,虽然看不清脸,但身形比例可以媲美男模,不似寻常路人,他说完俯身,对着陆星哲伸出手,却被后者反应极大的侧身避开。
“不用。”
孤儿院长大的孩子,童年时期只有无休止的争抢掠夺,陆星哲像一条野狗,卑劣且自私,多疑且敏感,别人无端的善意对他来说就像掺着毒药的糖,避之不及。
面对眼前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男子,陆星哲的眼神警惕且防备,他并不领会席年的好意,顾不得疼痛,从地上飞快起身,背着相机包想匆匆离开,然而一步未走,脖子就是一紧。
席年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猫捉老鼠般,攥住陆星哲的后衣领,在他耳畔低声问道:“你很喜欢当瘸子?”
陆星哲直觉来者不善,没来由慌乱不安,眉目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狠意,沉声道:“松开!”
席年闻言挑眉,应声松手,只听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陆星哲再次摔在了地上,伤处好巧不巧磕在地面,疼得他抱紧腿蜷缩成一团,咬着牙浑身直颤,眼神恶狠狠瞪向了始作俑者。
席年垂眸看向陆星哲,有一种安静且万事不沾己身的游离感,他到底不是喜欢废话的性子,直接俯身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朝不远处停着的座驾走去。
陆星哲很轻,席年准备了十分力,最后却连七分都没用上。
但他不在乎。
他上辈子也没有怎么抱过陆星哲。
大概知道力量悬殊,陆星哲没有再挣扎,他忍着疼痛,眼神阴鸷的盯住席年,似乎要透过口罩看清对方的面容,声音因为过长时间的压抑而显得阴郁沙哑:“我说了不用——”
席年就着那个抱他的姿势,用指尖拉开车门,然后把陆星哲扔到后座:“怎么,怕我是坏人把你卖了。”
他衣襟上有一股很淡的气息,像是白茶,又像是冷雨,清醒中夹杂着冰凉,一触即逝。
陆星哲有片刻怔愣,紧接着被他扔在后座,尚未回过神,车门就砰的一声从外面关上,他抬眼,只见男人绕到另一边坐上驾驶座,然后发动车子,右手腕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白得有些刺目。
陆星哲当狗仔这么多年,说没仇家是假的,他总觉得席年那双眼睛莫名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按了按手机,依旧处于没电的关机状态,只能烦躁放弃。
他从口袋里摸出钱包,略微起身胡乱将几张大额钞票放到副驾驶,因为牵扯到伤口,声音沉沉,嘶嘶的抽着冷气:“在前面的车站把我放下去。”
席年看着前方的路,外间光影从深邃的五官掠过,声音平淡:“然后呢?”
陆星哲说:“我自己坐车。”
席年反问:“我的车不是车?”
他不是善心泛滥的人,难得一次发善心,对方还不领情,席年就不怎么想上赶着倒贴了,他一面朝着医院驶去,一面道:“要么你自己跳下去,要么就闭嘴。”
换了正常人,现在就该乖乖闭嘴,偏偏陆星哲是个不怕死的,他冷冰冰看了席年一眼,直接拉开车门就要下去,岂料半天都没拉开,这才发现车门被人落了锁。
陆星哲狠狠捶了一下车窗,手背因为刚才在地面摩擦本就有伤,此时更是青紫一片:“你到底是谁?”
席年从后视镜中观察着他的情况,片刻后又收回视线,闻言道:“路人。”
他说:“一个过路人。”
医院就在前方,高大的白色建筑上有红色十字标,24小时都亮着灯,陆星哲不知是不是看见了,终于没再折腾,侧缩在车座上,缓慢平复着疼痛。
车后座堆着些散乱的东西,一件运动外套,一本病例,还有一小塑料袋的药,可惜光线昏暗,陆星哲看不清病例上的名字,他思维控制不住的开始发散,充分发挥狗仔乱涂乱写的本能,胡乱猜测着席年的身份。
给医院拉客户的?
贩卖器官的?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陆星哲现在有一种上了贼船还下不去的操蛋感。
席年把车开进医院,驶入停车场,顶上的白炽灯让陆星哲昏暗的视线终于亮了几分,他动了动身形,准备下车,结果发现真皮座椅上有一块斑驳的血痕,像是从自己腿上蹭到的,抿唇用袖子胡乱擦了擦。
席年下午刚来过这家医院,对路线还算熟悉,他停好车,绕到后面拉开车门,对陆星哲道:“下来。”
声音在空荡的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