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淑月不喜欢等待。
她人生的第一次等待到来得太早,病重的唐声声握着女儿冰冷的手,嘱咐唐淑月一定要等那个没见过面的亲爹来接,旋即撒手人寰。
于是唐淑月一个人料理了母亲的后事,等了一年终于等来了尹青河。尚还年幼的唐淑月不愿意再等下去,磕头拜师背着包袱孤身入了荆山派,有了一个老不正经全程放养但也愿意将自己本领倾囊相授的师父,和一个天赋异禀但性格嚣张十分欠揍的师兄。
十七岁重伤垂死的唐淑月侥幸从玉华真人的追杀中逃生,意外得知师父可能便是自己亲爹,却最终没能和他再见一面。
父女二人就此阴阳两隔,再也没办法将十多年前的那些恩怨纠葛说清。
简而言之,唐淑月对身边之人的离去有心理阴影,尤其是林宴和这种有失踪前科的。即便她未必记得许多师兄妹二人当初年少时相处的光阴,那种患得患失已经铭刻在了唐淑月的灵魂里。长久的等待未必就能看到所等之人如期归来,也许是一去不回死无全尸。
于是当林宴和说出要和谢端行一起前往休与山的时候,唐淑月下意识一把抓住了林宴和的袖子。
骄山上空的结界已经修复完毕,而妫无咎生死不明,谢端行也不敢在荆山派闹得太过,被山门弟子引下去安歇。东方的天空已经显出了鱼肚白,夜晚的帷幕被驱散,黎明已经到来。
而唐淑月只是低着头抓住林宴和的衣袖,固执地不愿意放手。
“怎么了?”林宴和看着唐淑月低垂的头。因为方才与谢端行经历过一战,唐淑月发旋中的一缕头发上沾了血,顽固地翘了起来。
“不想让我去?”林宴和声音带笑,却比对旁人说话要柔和一些。
“我说不想让你去,你就真的能不去吗?”唐淑月声音冷静。
谢端行看起来比妫无咎要好说话一些,但也不过是看起来而已。唐淑月并不确定谢端行到底对妫无咎忠心有几分,而这种事拿捏不准无疑是致命的。
以林宴和如今的修为,唐淑月并不觉得如果谢端行中途发难,林宴和会有逃跑的机会。
“不要看不起我啊,好歹也是你师兄,当初你的剑术都是我教的。”林宴和弹了唐淑月一脑壳,“你以前可从来没有赢过我。”
“赢过我又有什么用,”唐淑月脑袋被戳得一歪,“你能赢过谢端行和他的青蛟族吗?如果谢端行在路上设下埋伏,你有几成的把握能从伏击中逃脱?”
“所以,你是真的不想让我去?”林宴和神态轻松,“那你心心念念用来保护大家的神器怎么办?损坏的帝台棋,可没有保护大家的能力。”
“我要和你一起去。”
林宴和目光微微一凝。
“如果你让我和你一起去,我就不会反对。”唐淑月抬起头来,直视着林宴和的眼睛,“否则免谈,我绝不会允许。”
“外面会很危险。”林宴和语气里少了平日里的随意,“不像门派之中,你还有其他人可以依靠。”
“荆山派也很危险,”唐淑月断然否决了林宴和的拒绝理由,“我这四年带着大家东躲西藏,时时刻刻都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人架在火堆上烤,南芷的眼线无处不在,没有一刻是不危险的。”
那时候妖潮席卷了整个中州,许多修士被迫向妖族屈服,成为妖族的爪牙,妖族的眼睛,为南芷在中州的统治排除异己。而那时荆山派中稍微有战斗力的都在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战中受了程度不轻的伤,大长老和三长老就此陨落。
“那时候的我,并没有很多可以依靠的人。你也不在我身边,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唐淑月陈述着事实。
“大家都说你死了,劝我不要再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不相信。”
这句话对林宴和来说几乎可以算是指责,他空着的那只手顿了顿,抚上唐淑月的发顶,把那一缕翘起来的头发又按了下去。
“对不起。”林宴和轻声道,“我并不是——”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唐淑月飞快打断了林宴和将要说出来的话,“你不需要道歉,是我再也无法忍受了。”
“无法忍受?”林宴和反问,“你在忍受什么?”
“我受不了你再离开我的视线,我受不了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生死不明,我受不了继续在山中一个人毫无指望地等你回来。”
唐淑月声音忽然凶悍起来,像是被逼急了亮出獠牙的小狐狸。
“我也受不了你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身边的人不是我而是宜川!”
终于说出来了。
她一直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嫉妒。
巫九当初至少有一点没有说错,唐淑月知道林宴和与尹醉其实是一个人的时候,第一时间便意识到了宜川的存在。而且宜川在传闻中和尹醉关系甚是暧昧,同进同出,甚至被别人误以为是一对。
林宴和也从未向其他人解释过,任由这些流言在中州风传。
那一日大火中师兄妹二人相认,众人挟持贺云书回到荆山派。林宴和忽然想起把宜川忘在了岐山庆典上,又知道她被封印在冰山中多年脾气古怪,最不耐烦敷衍别人。若是道远下定决心封山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