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闹剧,自然不需要苏槿来处理。
宋昱的声音响起:“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两位兄台进京赶考,自是重要。”
“只此间是我我家中女眷住的。家中女眷颇多,实在腾不出地方。”
“我与兄弟几人,为两位腾出另外两间向阳屋子。推开窗户看到湖上雪景,煮酒烹茶观雪,观‘雾凇沆砀*’‘山云一色’岂不美哉?”
宋昱便着重描述了下他要让出的屋子更好,不要在女眷的门外吵闹了。
十几岁的少年,说话有礼有节,文采斐然,以“观雪”为由,给足了对方读书人的面子。
掌柜在一旁听了,连连点头,心中直呼“少年英才”。
甭说家中子侄,就是他自己,也说不出更合适的话语来。
其中那位中年举人意动,准备道谢。
“小公子文采斐然,多谢……”
“不行!”
可惜,那位年轻举人和他的家人仆从并不满意。
“我们两个举人的家人不配住上房?难道你们商户的家眷配住?难道教我们两个举人的家人和那些粗人一起去挤通铺?”
宋昱冷冷地看了那年轻举人一眼。
“哦,那是想怎样?”
那位中年举人拉了拉年轻举人的袖子:“算了……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
主要是他宋昱的气势雍容,实在不像是一般的那种小商户人家出身,也不好太过分了。
可那年轻举人却更是不依不饶。
“你一介商户子,也好意思在我们面前卖弄学问?观雪,附庸俗雅,你配吗?”
“我告诉你,我可是当今贵妃的亲戚,内阁林迮甫正是我家表舅……”
掌柜登时吓得就噗通一下跪地了。
谁不知道当今内阁林大人圣眷正荣……据说手眼通天的云鹤卫都被这位大人搞定了。
“小公子……您要不和家里亲眷再商量一下,再腾出几间房?……”
很好。贵妃的亲戚。
宋昱陡然笑了起来:“敢问兄台姓名?”
那年轻举人自以为宋昱怕了,洋洋得意道。
“我姓胡……至于叫什么名字,你这个商户子,配知道吗?”
宋昱冷冷地斜睥了那年轻举人一眼,不再理会这人。
转身招呼自家管家过来处理。
掌柜的却是担忧不已,他从地上爬起来,小声劝说宋昱。
“莫要跟这些官家计较,这些人是要上京赶考的。他们可是天子门生轻易得罪不得。”
“咱们商户啊,做生意的最讲究的就是个和气。您就再退一步……”
“和气,就是要让家里人受委屈?和气,就是纵容这未来官场上的混账提前鱼肉百姓、欺压小商户吗?”
宋昱和管家商量完毕,对掌柜的说道。
“今天的事,不妨告到御史台前,细细说去!”
御史台?
中年举人看着芝兰玉树、气势夺人的宋昱,额头有些出汗了,打着圆场。
“他年轻气盛……我们这……绝对不是欺压百姓……”
宋昱朝管家点头。管家赶紧发了言。
“您客气了,您二位,跟我家两位少爷一样,都是上京赶考的举人。”
“我们也不互相为难了,就由我这商户人家在商言商罢了。”
“你说什么?什么叫两位也是上京赶考的举人?你们不是商户吗?!”
年轻的那位举人愣住了,面色有点发青。
“你可别胡言乱语往脸上贴金,冒认天子门生、举人身份,可是要吃牢饭的!”
“瞧我,是我说错了。”
管家抿嘴。
中年举人长呼了口气。
年轻举人和家人仆人也放下心来。
得罪个商户跟得罪未来同僚,可不是同一回事……
管家瞧着两人样子,又小心地看了眼宋昱的表情,狡黠地笑了起来。
“我们是三位举人哟。”
管家举起三根指头,颇为骄傲:“两位举人,还有位武举人!”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其中一份武举人身份文牒给他们看。
中年举人和那年轻举人陪考的家人仆人噗通一下瘫在地上。
年轻举人急得说不出话来。
宋昱斜睥了那年轻举人一眼,转身告辞离开。
客栈里这会正是快要用晚膳的时候,大厅里有不少人。
他们在二楼走廊上说的话,大厅里听得一清二楚。
大厅里的人议论纷纷。
“还想着欺负我们小老百姓呢,结果啊,碰上了硬茬不是?”
“丢人啊。这样的人也能参加科举?我们可不想要有这样的父母官。”
“姓胡啊,还乱认皇家亲戚,乱攀内阁大人们的关系,丢人不丢人!”
那姓胡的年轻举人羞红了脸,对着楼下的人举起拳头。
“谁在嚼舌乱说?”
人多口杂,哪里分得清谁在说。
所谓法不责众,大家说得更起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