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谋士皆是察言观色之辈,哪里看不出袁绍的忧虑。
“主公何所忧?”
袁绍沉吟片刻,“诸公认为,这长公主,是病急乱投医,还是另有所图?”
他与刘意皆在冀州,对长安一知半解,董卓虽亡,凉洲兵马尚在,凶险未知。
刘意要是迎回天子,他与公孙瓒怕是要退兵自保。
这天下虽然乱了,天子的名义还在。他若是攻打天子,莫说刘意动手,他州刺史也会群起而攻之。
反应最快的是荀谌,他本欲开口阔论,对上袁绍的目光时又闭口不言,坐那跟个木头人一样。
既然袁绍不信任他,他又何苦留在袁绍身边。倒不如寻个机会,抽身离去。
天下英雄尽出,袁绍不一定是射鹿之辈。
荀谌不言,自有人争相献计,许攸喜道,“主公,天赐良机啊。长公主离开冀州,冀州群龙无首,只待主公入座。回头邺城官员还不是扫榻以待,求主公为主。”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大伙也是这么觉得。刘意如果离开冀州,必定要带走一部分兵马。届时本来就不多的冀州兵,对上袁绍更是无力反抗。
倒是有胆小者战战兢兢,“属下听闻长公主如有神助,可使地龙翻身。莫非长公主真的天命之子,这……”
这个传闻也是没头没尾,是邺城的探子连同徐庶劝说黑山军一起捎过来的。
刘意派人游说流寇正常,冀州兵马不多,拉拢第三方大家觉得没毛病。至于这个神助……
自先秦起,便有谶纬一说,董仲舒后,神学泛滥,尤其是天人感应一说,几乎每个大人物出世都染了异象。其后帝王施政,若天文地理有异象,那就是罪已诏。
后来写多了皇帝觉得不行,不能我骂我自己。但是不骂下面的人又不好交代。于是怎么办?
把丞相开了,把御史大夫贬了,把太尉杀了。
袁绍又不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这类异象在袁绍看来就是花架子,政治手段的一种,还是最下等的,花里胡哨,骗鬼可以,骗人不行。
刘意的地龙翻身袁绍不觉得有多可怕,他更觉得好笑。
白手起家,步步为营,好不容易拿下冀州,端着
长公主的架子不肯放,拒了他之后搞起什么神学。
“不过蛊民之说,自我蒙蔽罢了。区区流言就想打倒我军,岂不是笑话。”
天意要是有用,这天下也不会分崩离析了。
聊了半天也不见荀谌开口,袁绍心有不悦,故意发问,“文若也是大才,不知对邺城有什么看法?”
荀谌回道,“兵家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长公主非目光短浅之辈,若她知与将军交战必输,那么先前将军示好,长公主就会答应下来。今日她拒将军在先,又约战在后,想必有致胜之策,还请将军小心。”
袁绍听后不以为然,“依文若所言,长公主的致胜之策,就是这地龙翻身了?”
堂下一干武将笑起来,无人把此话当真。
逢纪趁机道,“既然长公主已露败相,何不趁胜追击。一鼓作气拿下冀州,再派人劝说长公主,如此一来赢得美名,一举两得。”
这个劝说是让刘意回内宅当吉祥物,做个政治棋子,不听话找个人嫁了。
此话正中袁绍下怀。不过这里有个麻烦,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料到刘意出了昏招。这种程度的刘意,莫说公孙瓒,他也能应付。如此一来幽州的公孙瓒反而是个麻烦。
“我若提前拿下长公主,公孙瓒那……”
袁绍抛了个开头,底下自有人接话。大家明白袁绍是怕公孙瓒过来抢地盘。搞到最后人财两空,自己还得从冀州滚蛋。
不过战没打就说分家,惹恼了公孙瓒也没好处。
逢纪劝道,“主公不妨按原计划行,劝说公孙卿立刘虞为帝。如今刘虞沦为阶下囚,新帝一事轻而易举,趁公孙瓒忙于立帝之时拿下冀州。待公孙瓒问起,便说是为前驱,替公孙瓒扫清障碍。”
逢纪再道,“公孙瓒立身根本在幽州,冀州不过锦上添花。主公何不借道公孙瓒,让其兵马讨伐兖州北海。如此一来公孙瓒不曾白来一趟,主公也能保下冀州。”
这话前半段听起来像某位高祖骗傻大个的故事,后半段是假道伐虢。二者共同点是都没好下场。袁绍不想做第三个。
“昔日项王自刎乌江,虢国被晋国所吞。今日我若是故技重施,岂不是重蹈覆辙。”
逢纪不这样认
为,“项羽和高祖争天下,二者只能留一人。虞虢唇齿相依,因而虞国一亡,虢国不能存。主公和公孙瓒是盟友,公孙瓒还需借主公之手控制冀州。退一万步讲,即便发兵,公孙瓒远道而来,人乏马困,无论是否拿下兖州北海,也是强弩之末。主公手握大军,又得冀州重资,对上公孙瓒绰绰有余。”
袁绍思量半晌,命人取来笔研,书信一份,寄去幽州。
大事定下,众人三三两两散去,逢纪又被袁绍拉去谈心。旁人猜测逢纪又不知道要和袁绍说什么。荀谌独自离去,他人不敢上前攀谈。明眼人都能看出,袁绍不喜欢荀谌。
有官员私下里嘀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