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兰泰如玉的面庞上滑过一丝坚定,这便伏地叩头,“嗻!”
皇帝含笑轻啐兆惠,“瞧瞧,你儿子都比你胆子大!你到底在黑水营那搏命的胆子,都哪儿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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札兰泰虽说年岁小,又是满洲世家的子弟,可是念起卷子来,却并不吃力。即便是生僻的字,他走过来问过皇帝几次,便其余的都能朗读通常、不错句读。
自己的儿子都尚且这般,兆惠一张脸便更是红。
心下明白,论智斗他哪儿是皇上的对手?他那点子借口,这会子已是土崩瓦解。
皇帝为免两父子紧张,尤其是札兰泰那孩子紧张,这便只远远坐在炕上盘腿看书,并不盯着两人看。只是在札兰泰读完了一个人的卷子,这才抬眸,不掩赞许地看札兰泰几眼。
随着一份份卷子读完,皇帝目光里对札兰泰的赞许便越发浓烈。
札兰泰读完了所有的卷子,抬眸撞见皇帝的目光,不由得终是面上一红,这便跪倒,“回皇上,奴才已经念完了,还请皇上的示下。”
皇帝含笑,“念的好!”
随即吩咐,“高云从,还不给你札兰阿哥端点儿嚼咕上来?一个小孩儿家,必定肚子空了,口也渴了。”
高云从赶紧含笑,却不去取,只是躬身请旨,“奴才斗胆回皇上,这儿是乾清宫,终究不是养心殿。呃,这边儿倒不常备着适合小阿哥们用的吃食。故此奴才还得请旨,看皇上的意思是……”
皇帝点头,“暖阁里还有一壶花露,你九公主亲手酿的。”
高云从一笑,“奴才记着。那是九公主与和贵人一起,用永寿宫里的海棠花儿酿的。九公主特地将酿成的第一壶便给皇上进来了。”
皇帝面上柔软地笑,“对,就是那个。取来吧,也给札兰你札兰阿哥尝尝。想来这孩子们的玩意儿,孩子们才最喜欢。”
高云从忙乐颠颠地去,不多时便用了朱漆托盘捧了来。
海棠花露,用几乎透明的痕都斯坦玉瓶盛着。痕都斯坦的玉瓶是和贵人的,花露却代表着永寿宫。
也因那玉瓶几乎是透明的,故此从外头就能看见里头那醉人的海棠红。海棠红的花露,配透明的玉白瓶子,当真越发高贵好看。
札兰泰的目光不由得从高云从一进门就绕着那瓶子瞧着,皇帝则在一旁瞧着,唇角缓缓噙了一抹笑。
兆惠看儿子只盯着那瓶子看,却忘了谢恩,这便在畔赶紧低声提醒,“还不赶紧谢皇上的恩典?”
札兰泰这才连忙伏地叩首,少年如玉的面上,已是微微染了红。这便有些与那白玉瓶装着海棠红的花露,颜色上如初一辙了。
高云从亲自伺候着札兰泰喝了一小杯花露,札兰泰喝下,便忍不住笑了。
皇帝高高坐在炕上,跟没事儿人似的含笑问,“好喝么?朕还没喝,正忖着回头等九公主问起了,朕该说好喝,还是不好喝呢?”
札兰泰含笑垂首,“皇上不能说好喝还是不好喝,皇上得说——‘醉了’。”
皇帝不由得长眉高挑,“这算什么答法儿呢?”
札兰泰已是忍俊不已,却不敢抬头,只垂首道,“皇上放心,只需这样儿答,九公主自然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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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札兰泰退下,皇帝嘱咐高云从给亲自送出去。
兆惠一双膝盖还在那打颤呢,他不知道自己的幼子可否有说错话的地方儿,更不放心方才那“醉了”的说法是否妥当。
皇帝却是忽然一瞪眼,“兆惠,那十份卷子小札兰都已经给你念完了,你倒是选出来谁该为一甲第一名没有啊?”
兆惠吓得又要跪倒。方才儿子给他念卷子的时候儿,他光顾着替儿子紧张了,哪儿还顾得上细听那卷子里的文章去?
瞧兆惠这模样儿,皇帝没恼,反倒朗声大笑。丢了书卷,下地走过来,朝那卷子上另外贴的一张纸条上点了点。
“朕叫你来阅卷,自然不是为了难为你的。你在沙场上的智慧都哪儿去呢?也不仔细瞧瞧,这都有现成儿的!”
原来殿试阅卷,最后的十张卷子上都另外贴一张小纸条,上头有读卷官们画的圈儿。读卷官们觉得好的,便画一个圈儿在上头,以圈儿数目多少来定优劣。这些圈儿便是代表了其余九位读卷官们的意见,便连皇帝都要参考。
兆惠这才松下一口气来,毫不迟疑,直接在十张卷子里取出上头共有九个圈儿的卷子来。
一共就九位读卷官,这卷子上既然有了九个圈儿,那就是九位读卷官一致都推荐这一张,那便是“满分”了。
而其余的卷子上,或者有八个圈儿,或者有五个圈儿,总归都没有这个高。若以读卷官们的意见,那这满分的卷子,自然该为第一。
皇帝接过来看,也是先被那九个圈的满分震动,不由得挑眉,“竟得九人一齐推荐,倒当真难得。”
兆惠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终得功成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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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太和殿传胪。
皇帝在太和殿上,亲赐赐一甲王杰、胡高望、赵翼三人进士及第。二甲蒋雍植等六十六人进士出身。三甲沈琳等一百四十八人同进士出身。
赵翼